黑色的厢式货车在浓雾与夜色中行驶了不知多久,车窗被完全遮挡,内部没有任何光源,只有车身颠簸带来的细微震动和引擎低沉的轰鸣,仿佛正驶向地狱深处。林骁(“锋刃”)闭目靠在冰冷的车厢壁上,全身的肌肉却处于一种微妙的半松弛状态,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18%的系统能量在体内缓慢流转,【感知强化】被动开启,如同声纳般捕捉着外界的一切信息——车轮压过不同路面的声音变化、偶尔交汇车辆驶过的风声、甚至远处模糊的、经过消音的引擎声,都在他脑中构建出一幅残缺的路线图。
他们在离开港口后,似乎先是在沿海公路上行驶了一段,然后转向进入了山路,路况变得崎岖,最后似乎驶入了一条地下隧道,空气的流动和回声都发生了变化。最终,车辆缓缓停下,传来沉重的气密门开启又关闭的声音。
目的地到了。
车厢门从外部被拉开,刺眼的白光瞬间涌入,让习惯了黑暗的林骁微微眯起了眼睛。邢少校(“暗影”)那张冷硬的面孔出现在门口。
“林组长,请。”
林骁面无表情地走下车,迅速扫视四周。这里是一个完全封闭的、充满未来科技感的纯白色大厅,天花板很高,散发着均匀的冷光,墙壁光滑得没有一丝缝隙,空气中有淡淡的臭氧和消毒水味道。除了他们刚刚乘坐的货车,大厅内空无一物,只有正前方一扇厚重的、没有任何标识的合金大门。
“这里是‘潜龙’基地深层隔离区。”邢少校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接下来,你将接受为期七十二小时的全面隔离审查。包括身体检查、心理评估以及任务细节问询。请配合。”
潜龙基地?林骁心中一动,这是UctF最核心、保密等级最高的基地之一,据说位于地底深处,拥有最先进的设施和最严密的安保。将他们带到这里,既说明了上面对此次事件的高度重视,也意味着审查的级别远超寻常。
“我的队员呢?”林骁问道,声音平静。
“他们会被安排在相邻隔离区,接受同样的程序。在审查结束前,你们不会见面。”邢少校的回答滴水不漏。
林骁不再多问,跟着邢少校走向那扇合金大门。大门无声地滑开,后面是一条同样纯白色的狭长通道。通道两侧是一个个完全透明的隔离间,透过特殊的玻璃墙,可以看到里面简单的床铺、桌椅和无影灯。整个环境给人一种极度洁净、却也极度压抑的非人感。
邢少校将林骁引到其中一个隔离间前,示意他进去。隔离间的门自动打开。
“你的个人物品已代为保管。隔离期间,如有任何需要,可通过内部通讯系统提出。审查官会按时与你见面。”邢少校说完,微微点头,便转身离开,通道尽头的合金大门再次无声闭合。
林骁走进隔离间,身后的门自动锁死。他环顾四周,除了基本的生活设施,只有墙角一个不起眼的摄像头在缓缓转动。他尝试调动体内能量感知,发现这间屋子的墙壁和玻璃似乎含有某种特殊材料,能极大削弱能量波动和精神探测,连他的超感感知都被限制在了极小的范围内。
好严密的封锁。他心中冷笑,这与其说是隔离审查,不如说是软禁。
接下来的时间,如同被拉长了的胶卷,枯燥而压抑。穿着全套防护服、看不清面容的工作人员按时送来寡淡的营养餐,进行抽血、扫描等基础体检,整个过程没有任何交流。所谓的“心理评估”则是在终端上完成一系列冗长且充满诱导性的问卷,问题涉及任务细节、个人信念、对队友的信任度,甚至包括一些看似无关的联想测试。
林骁全程保持着极致的冷静和配合,对答如流,情绪没有丝毫波动,仿佛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他知道,任何一点异常的反应,都可能被无限放大,成为被攻击的借口。他体内的系统能量也如同蛰伏的火山,平静地潜伏着,不露丝毫痕迹。
他更关心的是李瑶(“灵雀”)那边。她携带了从前哨站抢救出的数据残片,这些数据是否会被发现?又会被如何解读?孙磊(“猎犬”)留下的那个“火种”数据包,他早已利用系统的加密功能进行了多重伪装和隐藏,但能否瞒过UctF最顶尖的技术专家,他也没有十足把握。
终于,在度过了仿佛无比漫长的四十多个小时后,合金大门再次开启。这次进来的不是工作人员,而是两个穿着深色制服、神情严肃的中年男子。走在前面的,正是周铁军大校!而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戴着金丝眼镜、气质阴柔、林骁从未见过的文职官员,肩章显示其级别极高。
审查官来了,而且是最高级别的。
隔离间的门再次打开,周铁军和那名文职官员走了进来,坐在了林骁对面的椅子上。邢少校则如同影子般守在门口。
“林骁同志,辛苦了。”周铁军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但林骁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深处的一丝疲惫和……凝重。这与往常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有所不同。
“周大校。”林骁起身,敬礼,动作一丝不苟。
“坐。”周铁军摆了摆手,目光如炬地审视着林骁,“隔离期间,感觉如何?”
“一切正常,服从组织安排。”林骁平静回答。
周铁军点了点头,没有绕圈子,直接切入主题:“‘深潜’行动的报告,基地已经通过数据链初步接收。但其中关于目标海域异常能量现象、海底不明遗迹、以及……孙磊同志的异常表现和最终牺牲,存在大量需要厘清的细节和逻辑矛盾。林组长,请你以口头形式,再次详细、客观地陈述任务经过,尤其是从发现海底遗迹到孙磊牺牲之间的全过程。不要遗漏任何细节,包括你的个人判断和感受。”
个人判断和感受?林骁心中警铃微作。这通常是审查中用来寻找破绽的关键。
“是。”林骁没有任何犹豫,开始以清晰、冷静、条理分明的语言,再次复述任务经过。他的叙述几乎与之前提交的书面报告一致,但在涉及孙磊的部分,他刻意强化了孙磊在海底废墟激活晶体柱、以及最后主动要求执行自杀式任务时的“异常能量反应”和“决绝态度”,并隐晦地提到了孙磊似乎对前哨站结构“有所了解”。
他全程语气平稳,目光坦诚,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但他知道,周铁军和旁边那个一直沉默记录、眼神锐利如鹰的文职官员,一定能听出他话里埋下的钩子——孙磊的异常,绝非简单的“个人潜能爆发”或“牺牲精神”可以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