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说……我都说……”他涕泪横流,声音嘶哑破碎,如同一个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破风箱。
凌震静静地站着,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那张合影,轻轻放在了方同颤抖的膝盖上。
方同低下头,额头抵着冰凉的合影照片,泪水大颗大颗地滴落,混入照片上早已干涸的血迹中。
“……他们……他们抓了我的女儿……”方同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开始了他的叙述,每一个字都仿佛浸透着血泪,“小雅……她那时候才六岁……他们给我看了视频……她那么小,那么害怕……”
凌震的瞳孔微微收缩。方同的女儿?他记得那是个很可爱的小女孩,方同调离一线前,还曾给大家看过照片。
“……‘黄昏’的人找到我,给我看了视频,给了我两个选择……要么配合他们,在‘破晓行动’中提供小队行进路线和接应计划,他们保证事后释放小雅,并给我一个新的身份和足够的财富远走高飞……要么,就等着给小雅收尸……”
方同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自责。
“我……我当时……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啊!小雅是我唯一的亲人!我老婆走得早……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哀求般看着凌震,“凌队!你也有在乎的人!你能明白我的,对不对?!我当时……我当时真的是被逼的!”
凌震沉默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紧握的拳头指节已然泛白。
“……我……我按照他们说的做了……泄露了路线……我以为,我以为他们只是想重创小队,抢夺情报……我没想到……没想到他们会那么狠!他们是要全歼!一个不留!”方同的声音充满了后知后觉的恐惧和悔恨,“直到……直到老枪推开你,直到猴子倒下……我才明白……我错了!我大错特错!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想过留活口!他们连我也想灭口!”
“所以,你伪造了死亡现场,金蝉脱壳?”凌震冷冷地问。
“……是……‘黄昏’安排了替死鬼,帮我伪造了能量签名……我……我逃了出来……他们……他们也履行了部分承诺,放了小雅,给了我‘唐·李’的身份……”方同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浓重的羞愧。
“那后来呢?你为什么又出现在孟斑?‘钥匙’是什么?‘破晓行动’的骗局又是什么?”凌震追问,他知道,最关键的部分来了。
方同的身体再次剧烈颤抖起来,眼中露出了极深的恐惧,仿佛想起了什么无比可怕的事情。
“小雅……小雅她……”他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们确实放了小雅……但……但他们在她身上……下了‘蚀心蛊’!一种只有他们能缓解的恶毒诅咒!他们用这个继续控制我!逼我为他们做事!”
“来到孟斑……是因为‘钥匙’……传说中能开启‘远古遗迹’,获得真正‘长生’与‘神之力’的钥匙……就藏在这片区域!‘黄昏’和‘宙斯’都在找它!‘破晓行动’……‘破晓行动’根本就不是为了那份情报!”
方同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血丝和一种被欺骗后的疯狂!
“那是一次献祭!一次用我们整个‘利刃’小队的生命和灵魂能量作为祭品,用来感应和定位‘钥匙’大致方位的邪恶仪式!我们所有人……从始至终……都只是棋子!是祭坛上的羔羊!”
轰——!!!
方同的话,如同九天惊雷,在凌震的脑海中炸响!
献祭?仪式?祭品?
“破晓行动”的真相,竟然如此黑暗、如此血腥、如此……令人发指?!
凌震感觉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他看着状若疯狂的方同,看着他那悔恨交加、却又带着一丝解脱的表情,知道他没有说谎。
至少,在他认知的范围内,没有说谎。
那么……策划了“破晓行动”的更高层……那些批准了行动计划、给予了荣誉勋章的人……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凌震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扶住冰冷的管道,才勉强站稳。
而就在这时——
滴……滴……滴……
一阵极其微弱、但规律清晰的电子音,突然从方同的身上传了出来。
凌震猛地转头,目光锐利如刀,锁定了声音的来源——是方同那件破烂不堪的画家外套内侧,一个缝在夹层里、仅有纽扣大小的微型信号发射器!
它正在发出定位信号!
方同也听到了这个声音,他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极度恐惧的神色,嘶声道:“不……不可能!我明明已经……”
他的话还没说完——
泵站厚重的铁门方向,传来了一声沉闷的、仿佛重物落地的巨响!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有什么东西,正在外面,暴力破门!
凌震瞬间拔出了军刺,眼神冰冷地看向那扇正在剧烈震动的铁门,又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眼中只剩下绝望的方同。
审判,被打断了。
而更危险的猎杀者,已经循着信号,找上门来了!
是“黄昏”?还是“宙斯”?亦或是……那神秘的“清道夫”?
凌震握紧了军刺,将身体调整到最佳战斗状态。
看来,这场迟来的审判,注定要以更血腥的方式,继续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