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夜,漫长得像是没有尽头。
胜利了。
南蛮主力全军覆没,军师阿骨打授首,主将巫灵战死。
这是一场足以载入大楚史册的辉煌大捷。
然而,玄甲卫的营地里,没有欢呼,没有庆贺,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士兵们沉默地穿行在战场上,将一具具僵硬的、属于自己同袍的尸骨抬回来。
用最粗糙的动作,为她们拂去脸上的霜雪,整理好残破的衣甲。
她们的表情是麻木的,眼神是空洞的,仿佛灵魂也随着那些逝去的战友,一同被埋葬在了这片冰冷的土地上。
主帅大帐旁的营帐,被清理得最是干净。
阿七安静地躺在简陋的行军榻上,已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玄甲卫军服。
脸上的血污被擦拭得干干净净,露出了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憨厚质朴的脸庞。
她像是睡着了,只是再也不会挠着头,嘿嘿傻笑,再也不会在听到命令时,干脆利落地应一声“是,王爷”。
楚凤辞就那么静静地坐在她的身边,从黄昏到午夜,又从午夜到黎明。
她没有哭,甚至没有流一滴泪。
她只是坐着,目光地落在阿七的脸上,仿佛要将那张脸,永远地刻进自己的灵魂里。
她的背脊挺得笔直,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玉雕,完美、冰冷,却布满了看不见的裂痕。
一夜未眠,她的眼底布满了骇人的血丝,那张本就清艳绝伦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种霜雪般的惨白。
直到天光透过营帐的缝隙,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她才终于动了一下。
她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着,轻轻抚过阿七冰冷的脸颊,为她理了理额前的一缕乱发。
那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阿七,”她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我们,回家了。”
营帐外,穆晚如同一个幽魂,远远地站着。
她也一夜未睡。
阿七临死前的话语,楚凤辞那冰冷绝望的眼神,反复切割着她的神经。
她不敢闭眼,一闭上,就是鹰愁涧里被滚木礌石砸得血肉模糊的袍泽,是阿七胸口那个前后透亮的血洞。
周围的士兵在经过她身边时,会停下来,用一种混杂着敬佩、后怕与感激的眼神看着她。
“穆副将,多亏了您!”
“若不是您孤身犯险,引开了南蛮主力,我们……”
“您是我们的英雄!”
每一句赞誉,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她的脸上,抽得她灵魂都在颤抖。
英雄?
不,她是叛徒,是懦夫,是害死阿七、害死所有人的罪魁祸首。
她想嘶吼,想告诉所有人真相,想跪下来乞求每一个人的原谅。
可她不能。
楚凤辞保全了她的“英雄”身份,也给她套上了一层无形的枷锁。
她像一个戴着华美面具的活死人,在众人的敬仰中,承受着炼狱般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