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以为,苏清寒最近对她的顺从,是出于被逼无奈的屈辱。她把他看作一件棘手的、高傲的、需要时时敲打才能发挥价值的商品。
可她现在才明白,那不是屈从,是选择。
一个骄傲到骨子里的男人,为了自己的儿子,亲手折断了自己的傲骨,选择了一条他最不屑、最痛恨的路。
他不是看不清,而是看得太清。
这种清醒的沉沦,远比单纯的怨恨,更让楚凤辞动容。
她忽然觉得,这个一直被她视为“麻烦”的男人,或许是她所有“投资品”中,最了解她的一个。他不是她的敌人,也不是她的附庸,而是一个站在对立面,却和她一样,用最理智的方式为自己珍视的东西谋求最大利益的……同类。
回廊下的争吵已经结束。苏素妍失魂落魄地走了,苏清寒独自一人站在原地,挺直的背脊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孤寂。许久,他才转身,拖着沉重的步子,朝静寒院的方向走去。那背影,带着一种燃尽一切后的疲惫。
楚凤辞没有现身。
宴会结束后,宾客散尽,王府恢复了宁静。
楚凤辞对福伯吩咐了几句。半个时辰后,一盅用天山雪莲、百年首乌等数种珍稀药材精心熬制的补汤,被送到了静寒院。
送汤的侍女只留下了一句话:“王爷吩咐的,为玄逸父亲准备的。”
没有多余的问候,没有温情的安抚。话语公事公办,理由也冠冕堂皇——你是玄逸的父亲,照顾好你,就是为了我儿子好。
苏清寒站在清冷的院中,看着托盘里那碗兀自散发着温热香气的汤。
他当然明白这碗汤的来意。
她听到了。
她没有出来戳穿他的窘迫,也没有用胜利者的姿态来施舍同情,而是用这样一种最体面、最“楚凤辞”的方式,递过来一个台阶。
这是一种无声的交流,一种基于利益和现实的默契。
他端起那碗汤,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似乎驱散了些许深夜的寒意。他低头,看着汤水中自己模糊的倒影,那双冰封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正悄然碎裂,融化。
他仰头,将汤一饮而尽。
从今天起,他不仅仅是为了玄逸,也是为了自己,心甘情愿地留在这条名为“凤阳王府”的大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