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灵魔老者(2 / 2)

陈松翁也站起来,灵木拐杖往地上一顿,杖头的玉兰花对着同心塔的方向:“我前天去看曾孙,他在画灵魔河上的桥,说‘灵木和铁石手拉手,水就冲不垮了’。你说这娃,才六岁,懂的比我们当年多。”

太阳爬到头顶时,石桌上的吃食已经下去了大半。灵族的老者们开始教魔族的老者编灵草结,灵草在枯瘦的手指间绕来绕去,竟也像模像样;魔族的老者们则教灵族的老者打魔绳结,魔绳虽硬,在老人们的手里却变得服服帖帖。

陈松翁编的灵草结歪歪扭扭,却被乌山老抢过去,挂在自己的魔骨珠串上:“这叫‘灵魔串’,比啥都金贵。”乌山老打的魔绳结松松垮垮,陈松翁却把它系在自己的灵木拐杖上:“这样拄着,就像你在扶我。”

柳婆婆和石奶奶靠在一起,翻看各自的儿孙相册。柳婆婆的相册里,灵族的曾孙穿着魔族的虎头鞋;石奶奶的相册里,魔族的孙女戴着灵族的银项圈。两人指着照片,你一言我一语,像在说别人家的孩子,眼里的光却比桌上的酒还亮。

“说真的,”赵老倌突然开口,手里的酒杯晃了晃,“年轻时总觉得灵是灵,魔是魔,像水和油,混不到一起。现在才明白,是我们自己把心关得太死,其实水和油,在锅里熬久了,也能炖出好汤。”

云婆婆点头,给赵老倌添了点紫米酒:“就像这石桌,灵岩和魔石硬凑在一起,起初硌得慌,日子久了,磨出了包浆,倒成了宝贝。人也一样,吵吵闹闹一辈子,最后发现,能坐在一起喝酒的,还是这些老伙计。”

夕阳西下时,老者们准备散了。陈松翁的灵木拐杖上系着乌山老的魔绳结,乌山老的魔骨珠串上挂着陈松翁的灵草结;柳婆婆的竹篮里装着石奶奶给的魔兔肉,石奶奶的布包里躺着柳婆婆的灵米糕。

走在回家的路上,八位老者的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灵族的衣袂扫过魔族的袍角,拐杖的“笃笃”声混着魔骨珠的“当当”声,像首慢悠悠的歌。路过同心学院时,正赶上放学,孩子们像群小麻雀似的涌出来,灵族的孩子给魔族的孩子背书包,魔族的孩子帮灵族的孩子拎画板,嬉笑声震得树叶都落了好几片。

“你看,”陈松翁停下脚步,望着孩子们的背影,“咱们当年吃的苦,值了。”

乌山老拍了拍他的肩膀,手上的老茧蹭着他的胳膊:“以后每年都办这宴,直到走不动了,就让孩子们把我们的骨灰混在一起,撒在这灵魔河上,看着他们把日子过成蜜。”

其他老者都点了点头,眼里的泪和笑混在一起,像石桌上那碗灵魔汤,又暖又稠。

后来,这“共话宴”真的成了同心域的规矩。每年晚秋,只要还能动弹,这些老者就会来石亭聚聚,后来又添了些年轻些的老人,灵魔两族的,男男女女的,石桌旁的石凳越来越多,桌上的吃食也越来越丰盛。

有回,个年轻的记者来采访,问他们这辈子最后悔和最骄傲的事是什么。

陈松翁想了想,说:“最后悔年轻时太固执,觉得灵魔生来是对头;最骄傲现在能看着孩子们手拉手过河,不知道啥叫‘对头’。”

乌山老抢着说:“最后悔当年没跟老陈早点喝顿酒;最骄傲现在喝的每口酒,都能尝出灵族的甜和魔族的烈,混在一起,才是真滋味。”

夕阳落在他们身上,也落在石亭的石桌上,灵岩的光泽与魔石的沉影交叠在一起,像块巨大的同心玉。远处的灵魔河上,那座共生桥在暮色中闪着光,桥上的行人们来来往往,灵族的脚步踩着魔族的石板,魔族的脚印印在灵族的木梁上,把“相争”的过往,走成了“相融”的现在。

而石亭里的老人们,还在慢慢喝着酒,慢慢说着话,说那些战火纷飞的岁月,说那些偷偷相助的瞬间,说那些藏在皱纹里的和解与牵挂。他们知道,自己的故事快要讲完了,但孩子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那些在共话宴上种下的理解与宽容,会像灵魔河的水,永远流淌在同心域的土地上,流淌在每个灵魔两族相依相偎的日子里,直到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