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艰难坐下,将断水刀倚在腿边。右腿剧痛让他额头渗出细密汗珠。他拿起一个馍馍,用力咬下,慢慢咀嚼,目光却扫视着喧嚣的伙房。
他看到夏弘和夏轩坐在不远处。夏弘坐姿端正,进食从容优雅,与周遭粗犷环境形成微妙对比。夏轩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一边咬着馍馍,一边好奇地东张西望。
他看到那个背负古剑、气质沉静的少女独自坐在更远处,安静进食,仿佛周遭喧嚣与她无关。
他看到那个气息内敛、貌不惊人的沉默少年,端着一碗粥,靠在石柱上,眼神淡漠地扫视人群。
他也看到了柳七。柳七如同真正的毒蛇,蜷缩在人群最密集的阴影里,小口吃着食物,但那双阴鸷的眼睛,却透过人群缝隙,始终若有若无地锁定洛灿,带着审视、算计,以及一种令人脊背生寒的贪婪。
这时,旁边石桌坐下两人。一个身材高大壮硕,浓眉大眼,脸上带着新鲜疤痕,气息彪悍,一看便是军伍老卒。另一个身形瘦削些,面容普通,眼神却沉稳精明,气质更似斥候或谋士。
“兄弟,第七堡的?”那壮硕青年嗓门洪亮,带着北地特有的豪爽,主动向洛灿搭话,目光落在洛灿的旧军服上。
洛灿抬眼,点了点头,继续啃他的馍馍。
“嘿,俺叫陈青,磐石堡陷落前,铁矛营的队正!”壮硕青年拍了拍胸脯,又指指旁边的瘦削青年,“他是韩松,俺们营里的鬼眼斥候。兄弟怎么称呼?昨天你下车那架势,够硬朗!”他显然对洛灿观感不错。
“洛灿。”洛灿言简意赅。
“洛兄弟!”陈青咧嘴一笑,“你这伤…看着就疼!不过能囫囵个儿到这儿,就是能耐!听说第七堡打得最惨,鬼哭峡断后,烽火台血战,黑石林失臂……啧啧,兄弟你这一路,够传奇!”
旁边的韩松也看向洛灿,眼神带着探究与凝重,“洛兄的意志,韩某佩服。不过,你体内的煞气……似乎异常深重?”
洛灿心中微凛,面上不动声色,“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难免沾染。”
陈青大手一摆,不以为意,“煞气怕个鸟!进了潜龙阁,总有法子!听说真龙院有上乘的纯阳心法,专克这玩意儿!再不济,攒够贡献点,去药师殿求一颗清心丹也能压下去!”
药师殿?清心丹?洛灿咀嚼的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这是他第二次听闻药师殿之名。
韩松却微微摇头,泼了盆冷水,“陈头儿,你想得简单了。真龙院岂是易与之辈?贡献点更是要用命去搏。至于药师殿…”他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无奈,“那里的丹药,动辄需海量贡献点或珍稀材料兑换,且供不应求,早被各大世家和顶尖苗子预定。似我等这般,难如登天。”
陈青闻言,脸上笑容收敛几分,狠狠咬了口馍馍,“娘的,这世道!拼死拼活到了这儿,还是他妈看人下菜碟!”
洛灿默默听着,心头沉重。韩松之言,印证了他的猜测。资源,永远是稀缺的。药王谷、药师殿的门槛,恐怕高不可攀。他体内的煞气隐患,绝非一颗寻常丹药能够根除。
“对了,”韩松似想起什么,看向洛灿,语气凝重,“洛兄,可知你被分往何处?”
洛灿摇头。号牌仅丁字七十三,未标明去向。
韩松凑近些,声音压得更低,“我探得些许风声。似我等这般……身负重创,如洛兄体内隐患尤甚者,考核之后,极大可能被分往寒渊狱。”
“寒渊狱?”陈青浓眉拧紧,“啥鬼地方?听着就晦气!”
“何止晦气!”韩松脸上露出深深忌惮,“那是潜龙阁最底层环境最酷劣之处!据说深埋地底,终年不见天日,寒气刺骨,煞气淤积!将身负煞气隐患者投入其中,美其名曰以毒攻毒、砥砺意志,实则……”他顿了顿,声音带着寒意,“任其自生自灭!入内者,要么被煞气蚀心疯魔,要么被那鬼地方阴寒冻毙经脉!能熬出来的,百中无一!”
洛灿的心猛地沉落谷底!此地简直是为他体内《血煞淬体诀》量身打造的绝地!若真被发配至此,煞气反噬必将更烈,玉佩压制之效恐大打折扣!莫说追寻药王谷,能否活过三月皆是未知之数!
饭后洛灿默默走在回去的巷道内,心中思绪万千。
一股冰寒彻骨的凉意,瞬间自尾椎窜起,比石室阴冷更甚!
恰在此时,洛灿浑身汗毛倒竖!一股极其细微、却致命阴冷的杀意,如同暗夜中毒蛇吐信,自身后阴影悄然袭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