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如同裹着冰砂的鞭子,抽打在烽火台第七堡斑驳的城墙上,发出呜呜的尖啸。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随时会压下漫天大雪。
洛灿身披略显陈旧的制式皮甲,腰挎用厚布仔细包裹的断水刀,重新站在了西墙第三防段的垛口之后。他右臂的活动还有些微滞涩,胸腹间也残留着隐痛,但整个人的气质却已截然不同。眼神沉凝如古井,身形挺拔如扎根岩缝的青松。
体内,《莽牛劲·后天篇》凝练的内力在十二正经中缓缓流转,如同蛰伏的岩浆,蕴含着比半月前强大数倍的力量。更有一股在伤兵营中磨砺出的、若有若无的冰冷煞气萦绕周身,让旁边几个新补充来的锐士下意识地与他保持了些许距离。
“洛哥,你…你伤真好了?”一个脸上还带着稚气、嘴唇冻得有些发紫的少年兵,看着洛灿平静的侧脸,小声问道。他叫李石子,是刚补入丙字队的新兵,据说家里原是猎户,眼神里还带着对战场的不安。
“嗯,无碍了。”洛灿没有回头,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城下被薄雪覆盖、死寂一片的冰原。远处,灰白色的地平线与铅灰色的天空相接,压抑得令人窒息。
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断水刀被布包裹的刀柄,脑海中反复推演着《破锋刀法》的精要。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有最纯粹的速度、精准和瞬间爆发的力量。这半月,他在伤兵营并未完全闲着,除了养伤,更多时间都在脑海中揣摩这门新得的刀法。
“都打起精神!狼崽子可不会管你伤好没好!”一个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响起。说话的是什长赵老刀,接替了重伤退役的陈铁头。
他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兵,脸上有一道从左额角斜劈至下颌的狰狞刀疤,瞎了的左眼用黑眼罩遮着,仅剩的右眼却锐利如鹰。气息沉凝,同样是不入流巅峰,但那份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老辣,是洛灿这等新锐无法比拟的。
赵老刀目光扫过洛灿,微微点头,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洛灿,你守中间这段,盯紧左翼那片冰坡,那地方滑溜,狼崽子最爱从那摸上来。”
“明白,什长。”洛灿沉声应道,目光立刻投向左侧那片因为背阴而结着厚厚冰壳、相对平缓的坡地。
时间在呼啸的寒风和紧绷的神经中缓慢流逝。城墙上,除了风声、战旗猎猎作响以及士兵们偶尔调整姿势时甲片摩擦的细碎声响,一片死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冰雪寒意、皮革硝石以及隐约血腥气的味道。
洛灿默默运转着《莽牛劲·后天篇》的心法,内力如同温润的溪流,滋养着胸腹间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处,带来丝丝麻痒。同时,他分出一丝心神,小心翼翼地引动着城墙上下弥漫的无形煞气——那是无数次厮杀后残留的气息,冰冷、暴戾,常人避之不及,但他发现,在《莽牛劲》特殊运转路线的引导下,丝丝缕缕的煞气能被缓慢炼化,虽然过程伴随着针扎般的刺痛,却对筋骨有着意想不到的淬炼效果,更能加速内力的凝练。
“呜——呜——呜——!”
三声短促而凄厉、如同饿狼咆哮般的号角声,猛地撕裂了冰原的死寂!从灰白色的地平线后,如同决堤的黑色潮水,涌出无数身披白色狼皮袄、手持弯刀弓箭的身影!黑狼汗国的游骑,又一次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狼群,发动了骚扰性的进攻!
“敌袭——!各就各位!弓箭手准备——!” 了望塔上,哨兵凄厉的嘶吼瞬间传遍整段城墙!
“来了!”赵老刀独眼一瞪,厉声吼道,声音压过了风声,“丙字队的!都给老子站稳了!听号令!”
洛灿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锐利,如同盯上猎物的鹰隼。他猛地抽出断水刀!冰冷的刀锋脱离布鞘,在昏暗天光下划过一道幽蓝的弧线,体内凝练的内力瞬间奔腾起来,按照《破锋刀法》的独特运力法门,迅速向手臂、向刀身汇聚!
城下,黑压压的黑狼游骑发出怪异的嚎叫,在稀疏的、试图延缓他们脚步的箭雨中,灵活地操控着战马,快速逼近城墙!他们中间,推着简陋却结实的云梯车,更有悍勇者直接扛着带着铁钩的绳索,登上城墙!
“放箭——!” 赵老刀的嘶吼如同炸雷,在恰当的时机响起!
嗡——!
城墙上,早已引弓待发的弓箭手们几乎同时松开弓弦!密集的箭矢如同飞蝗般倾泻而下,带着死亡的尖啸,瞬间在冲锋的狼群中掀起一片血花和惨叫!人仰马翻,白色的雪地上顿时绽开朵朵刺目的红梅。
但更多的黑狼游骑悍不畏死,甚至踩着同伴尚未冰冷的尸体,发出更加狂野的嚎叫,继续冲锋!他们的眼睛在昏暗光线下泛着狼一般的绿光。
“礌石!滚木!给我砸!” 命令接连不断!
守军士兵们吼叫着,合力将早已准备好的沉重石块和粗大滚木推下城墙!这些重物带着令人心悸的呼啸风声,如同山崩般砸入密集的敌群!骨断筋折的闷响、盾牌碎裂的炸响、以及垂死之际的凄厉惨嚎混合在一起,奏响了战场最残酷的乐章。
黑狼游骑的凶悍与战斗经验远超寻常士兵。他们顶着巨大的伤亡,利用城墙的死角和同伴的掩护,几架云梯和十几条钩索还是成功搭上了城墙!
尤其是洛灿重点关注的左翼冰坡区域,因为坡度相对平缓,冰面虽然湿滑却也减少了守军礌石的滚动威力,更是被敌人重点照顾,瞬间就搭上了三四架云梯和七八条钩索!
“杀——!别让狼崽子爬上来!把他们捅下去!” 赵老刀挥舞着一柄厚重的、刃口带着缺口的砍刀,身先士卒,冲向一架刚刚搭上垛口的云梯顶端,刀光闪过,一名刚刚冒头的黑狼游骑惨叫着跌落。
洛灿眼神锁定另一条快速晃动的钩索!一个身影异常矫健的黑狼游骑,如同雪原上的白狐,手足并用,顺着绷直的绳索飞速攀爬而上,速度远超旁人!他气息沉凝,远超普通士兵,赫然达到了不入流武者巅峰!他口中衔着一把弧度惊人的弯刀,眼神凶狠如狼,目标直指垛口的缺口!
“找死!”洛灿心中冷喝一声!他没有像旁边几个新兵那样,慌乱地试图去砍那不断晃动的绳索,而是猛地向前踏出一步!脚下生根,身体微沉,重心前压!体内凝练的内力如同被点燃的引线,以前所未有的狂暴姿态,按照《破锋刀法》的聚力法门,瞬间压缩、汇聚于断水刀那略显黯淡却无比坚韧的刀锋之上!
“破——锋——斩!”
心中默念刀诀,没有花哨的变招,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有一道快如闪电、凝聚了全身力量与内力的——直劈!刀锋撕裂冰冷的空气,发出刺耳欲聋的尖啸!目标并非那游骑的身体,而是他头顶上方约莫三尺处的——那根承载着他全部重量的、冻得硬邦邦的绳索!
“嗤啦——!”
灌注了凝练内力的断水刀,其锋锐程度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那足以承受壮汉重量的、用牛筋和麻绳混合绞紧的坚韧绳索,在凝聚了“破锋”真意的刀锋下,如同遭遇利刃的干燥皮革,应声而断!
“啊——!” 那攀爬至半空、眼看就要成功登城的不入流巅峰游骑,只觉头顶一轻,巨大的失重感猛然传来!他惊恐地挥舞手臂,试图抓住什么,却只捞到了一把冰冷的空气,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与绝望,惨叫着从数丈高的地方直坠下去,重重砸在下方拥挤冲锋的敌群中,瞬间被淹没,生死不知。
一刀断索!干净利落!精准狠辣!
旁边正手忙脚乱对付另一个敌人的李石子,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惊得差点咬到舌头,手中长矛都慢了半拍!这…这是什么刀法?!怎么能这么快?这么准?!
另一架紧挨着的云梯上,一名身材格外魁梧、赤裸着半边胸膛、露出浓密胸毛和狰狞狼头刺青的黑狼勇士,已经凭借强大的臂力和敏捷,怒吼着攀上了垛口!
他浑身浴血,不知是同伴的还是他自己的,手中挥舞着一柄看起来就沉重无比的短柄重斧,气息狂暴而充满压迫感,竟是一名后天一重武者!他狞笑着,目光扫过城头,重斧带着开山裂石般的恶风,狠狠劈向旁边一个刚刚刺出长矛、来不及回防的新兵——正是有些分神的李石子!
“小心!”赵老刀被另一架云梯上两名配合默契的游骑缠住,一时救援不及,只能嘶声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