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十三岁了,长高了不少,脸蛋被冻得红扑扑的,一双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却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她犹豫了一下,然后猛地扑了过来,紧紧抱住了洛灿的腿!
“哥!哥!真的是你!呜呜……小语好想你!” 洛小语放声大哭,仿佛要把这两年的委屈和思念都哭出来。
洛灿蹲下身,紧紧抱住了妹妹。女孩身上带着家里灶火的气息和淡淡的皂角味,真实而温暖。
他喉头哽咽,只能用力地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小语……哥回来了……哥回来了……”
王氏终于哭出声,上前一把将儿子和女儿都搂在怀里,“我的儿啊!你可回来了!让娘看看……瘦了没?伤着没?”她粗糙的手颤抖着抚摸着洛灿的脸颊、肩膀,泪如雨下。
洛老三站在一旁,背过身去,用袖子狠狠擦了擦眼睛,才转过来,哑着嗓子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进屋!外面冷!”
小小的土坯房里,炉火烧得正旺,驱散了外面的严寒,也驱散了洛灿心头些许的阴霾。
熟悉的土炕、旧桌、墙上挂着的农具……一切都带着家的温暖气息,却又仿佛隔了一层薄纱——这两年的经历,已经让他与这个环境有了难以言喻的距离感。
洛灿将包袱解开,把东西一样样拿出来。
“爹,娘,这是军营发的饷银。”他把那个沉甸甸的钱袋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小语,这是给你的。”他拿出那根廉价的木簪,还有那包捂在怀里、生怕被风雪打湿的饴糖。
洛小语眼睛亮晶晶的,接过簪子和糖,破涕为笑,紧紧攥在手里,像捧着最珍贵的宝贝。
“谢谢哥!真好看!糖好香!”
王氏看着那些银钱和东西,又是心疼又是欣慰,“你这孩子……自己留着用啊,军营里苦……”
“娘,我在营里吃穿都有,用不着。家里用钱的地方多。”洛灿摇摇头。
洛老三拿起钱袋,掂量了一下,沉默良久,才缓缓道,“这两年……苦了你了。”
洛灿笑了笑,笑容里有种超越年龄的沉稳,“不苦,练本事呢。爹,娘,我……我练成‘铜皮铁骨’了,还换了练内力的心法,现在也算是个……武者了。”他尽量说得轻描淡写,不想让家人担心。
“武者?!”洛老三和王氏都吃了一惊。
他们不懂武者具体有多厉害,但知道那是是能让人敬畏的存在!儿子竟然成了武者?!
“真的吗?哥你好厉害!”洛小语崇拜地看着哥哥。
喜悦的气氛在小小的屋子里弥漫。王氏抹着眼泪,赶紧去张罗饭菜,恨不得把家里最好的东西都拿出来。
洛小语依偎在哥哥身边,叽叽喳喳地问着军营里的事情。
洛灿挑着能说的、不那么血腥的事情讲给她听,逗得她咯咯直笑。
张先生闻讯也赶来了,看着气质沉稳、眼神锐利如刀的洛灿,欣慰地捋着胡子,“好!好!雏鹰离巢,终要展翅!军营虽苦,却是磨砺真金之地!看来学问也没全丢下,说话条理清晰多了。”
石头叔也来了,用力拍着洛灿的肩膀,感受着他筋骨间蕴含的力量,眼中精光一闪,“好小子!这身板!这筋骨!比叔当年强多了!‘铜皮铁骨’…好啊!练出气感了没?”
洛灿点点头,“刚入门,还微弱得很。”
石头叔哈哈大笑,“好!好!有盼头!比你叔强!叔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你小子路还长!”
温馨的团聚时光总是短暂。省亲假只有短短两天。
第二天下午,离别的愁绪就开始笼罩这个小小的家。
王氏一边给洛灿收拾行囊,塞满了刚烙好的厚饼、腌肉、咸菜,一边偷偷抹眼泪,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注意安全”、“吃饱穿暖”、“刀枪无眼”……洛老三蹲在门口,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烟雾缭绕,看不清表情。
洛小语紧紧抱着洛灿的胳膊,大眼睛里满是不舍和恐惧,她知道哥哥又要走了,去一个很危险很危险的地方。
“哥……你一定要回来……”洛小语的声音带着哭腔,把那根木簪紧紧攥在手心。
洛灿蹲下来,看着妹妹的眼睛,认真地说,“小语乖,在家听爹娘的话,帮娘干活。哥答应你,一定会回来。等哥再回来,给你带更好的簪子,带郡城里的点心。”
“我不要簪子点心……我就要哥平安回来……”洛小语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洛灿心中酸涩,用力抱了抱妹妹,又郑重地给父母磕了个头,“爹,娘,儿子不孝,又要走了。你们保重身体,等我回来!”
在父母含泪的叮嘱和妹妹压抑的哭泣声中,洛灿背起行囊,挎上断水刀,毅然转身,再次踏入了风雪弥漫的归途——这一次的方向,是兵营,是战场。
他不敢回头,怕一回头,看到母亲倚门眺望的身影,看到妹妹哭红的小脸,那沉重的脚步就再也迈不开。
回到平安县城兵营时,已是第二日黄昏。营门口的气氛肃杀凝重,归营的锐士们脸上大都失去了省亲时的短暂欢愉,取而代之的是凝重、沉默,甚至一丝茫然。
军营的号角声和金鼓声隐约可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铁锈味。
丙字队的营房里,气氛压抑。有人默默地擦拭着兵器,有人检查着皮甲,也有人呆呆地坐着,眼神空洞。
张奎和他的小团体聚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看到洛灿进来,张奎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眼神复杂,有忌惮,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对未知战场的忐忑。
疤脸老兵走了进来,声音嘶哑,“都收拾利索!武器、甲胄、干粮袋!卯时初刻,校场集结,开拔!”
命令下达,如同最后一块石头落地。营房内只剩下金属摩擦、皮索勒紧的细碎声响。
洛灿也默默地坐下,抽出断水刀,取出一小块磨石和油布,开始一遍遍、极其专注地打磨着刀锋。冰冷的刀身映照着他沉静而锐利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