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张先生。他脸色有些倦,眼窝泛着青,像是没睡好。
“先生。”洛灿忙起身行礼。
张先生微微颔首,没多言,撩袍进了祠堂。
课上讲的是“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张先生的声音不高,说着日月星辰的运转。洛灿听着,却莫名想到赵石头出手时,那骨镖划出的干净利落的线,倒和这星宿运行有些说不出的相似。
散课后,洛灿踌躇再三,还是跟进了张先生那间除了书卷、只剩一床一桌一椅的简陋屋子。
“先生,”他站在门边,声音不大,“我站桩时,后腰总是酸得厉害,不知是哪里不对。”
张先生放下手中的书卷,抬眼看他,“过来,我瞧瞧。”
洛灿走过去,摆出站桩的姿势。张先生伸手,指尖在他后腰几处按了按。那手指带着凉意,按到地方,又酸又麻。
“这里,还有这里,”张先生点了两处,“筋络有些紧。站之前,要先活动开。劲儿要使匀,莫要绷得太死。这东西,急不来,求的是一个‘稳’字,一个‘久’字。”
洛灿仔细记下,心里豁亮了不少。他还想再问些什么,张先生已摆摆手,“去吧,照我说的试试。”
“谢先生。”洛灿恭敬退了出来,只觉得肩上那份沉,好像轻了些。
双水村的冬天,是真冷。北风刮在脸上,像小刀子割。日子也愈发难熬。地里早已光秃秃,各家都靠着秋日存下的那点粮食和腌菜过活。洛家那三间土坯房,四处漏风,屋里比外头暖和不了多少。除了一张旧木桌,几个跛脚板凳,一口裂了纹的水缸,便没什么像样的家什。
陈氏每日天不亮就起,借着灶膛里那点微弱的光,张罗一家人的饭食。多是能照见人影的稀粥,混着切得碎碎的干菜叶子。偶尔粥稠些,她总是先把沉底的捞给洛大山和洛灿,自己和小语喝那稀的。
有一回站桩,洛灿饿得前胸贴后背,肚子里咕噜声一阵响过一阵,眼前都发了黑。他死死咬着下唇,靠想着赵石头那精准的一镖,才硬生生撑过了那半个时辰。
年关将近,村里却没什么喜庆气。对洛灿家而言,过年无非是把屋子再扫一遍,把补丁叠补丁的旧衣裳拿出来拍打拍打。洛大山咬牙拿出攒了许久的几十个铜钱,去集上换回一小袋黑面,几棵冻得硬邦邦的白菜,便算是备了年货。
洛灿看着爹娘为生计发愁,心里不是滋味。他练功时愈发珍惜那几块磨了又磨的骨片,每次练完,都小心擦净收好,生怕糟蹋了。他知道,家里不易,他得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