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心之痕?”王啸云不解。
“嗯。”林朝英的手指轻柔地拂过那些刻痕,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你看这道,绝望而癫狂,似欲毁天灭地……这道,充满了不甘与眷恋,如同夕阳西下……这道,则是无尽的孤独与守护,巍然如山……”
她的声音很轻,却仿佛带着魔力,将那些冰冷刻痕中蕴含的强烈情绪娓娓道来。
“留下这些痕迹的前辈,不是在传授剑法,而是在刻录他们生命最后时刻的心境……是剑心的破碎与凝固。”林朝英的语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敬意和感伤,“这里……恐怕不仅仅是一处传承之地,更是一处……剑冢。许多剑道前辈,在此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将最后的意念留在了石壁上。”
王啸云听得怔住了,手下意识地抚摸着那些充满了负面情绪的刻痕,心中那股莫名的堵闷感更重了。他仿佛能感受到那些前辈临死前的愤怒、不甘、孤独与绝望。
这些情绪通过指尖传来,沉重得让他有些喘不过气。他只是一个市井混混,何曾感受过如此强烈而复杂的情绪冲击?
就在这时,他怀中的黑铁块,再次微微发热,但这次不再是共鸣的灼热,而是一种温凉的、如同安抚般的暖意,缓缓流遍他全身,帮他抵御着那些负面情绪的侵蚀。
同时,他脑海中,之前接收的那些凌厉剑意,似乎也受到某种牵引,自行运转起来,不再是杂乱无章,而是隐隐构成了一种简单而古朴的循环,护持着他的心神。
王啸云忽然福至心灵,他不再抗拒那些负面情绪,而是尝试着去理解,去共情。他想起自己混迹街头的无奈,想起被人欺辱的不甘,想起对强大力量的渴望……那些原本离他很遥远的“剑心”,似乎变得不再那么难以触摸。
他缓缓闭上眼睛,手指依旧停留在那些充满了绝望与不甘的剑痕上,周身气息却渐渐变得沉凝,之前那些驳杂的剑意,在外部压力和内部循环的双重作用下,开始缓慢地、笨拙地融合……
林朝英惊讶地看着他,能感觉到他周身的气息正在发生一种微妙的变化,虽然依旧微弱,却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韧性。她没想到,这莽夫竟然能因祸得福,在剑心痕迹的压迫下,开始初步整合那些杂乱的剑意。
她默默退开,不再打扰他。看着王啸云在黑暗中沉静下来的侧脸,她心中五味杂陈。
这个南昭小混混,有着令人嫉妒的运气和一种野兽般的直觉。他的武道之路,注定与所有人都不同。
而她自己,在感受了那些剑心痕迹后,心境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她回想起自己练剑的初衷,回想起藏剑山庄的期望,回想起江湖的纷扰……她的剑心,又该如何?
她默默走到另一处剑心痕迹前,那是一种决绝的守护之意。她盘膝坐下,闭目凝神,不再刻意去感悟剑招,而是尝试与那份古老的守护剑心进行沟通,淬炼自己的意志。
黑暗的古洞中,时间无声流淌。
两人各自面对着古老的遗刻,进行着一场无声的修行与问答。
不知过了多久,王啸云周身那微弱的气息循环渐渐稳定下来,他长长吁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睛。眼神虽然依旧带着市井的狡黠,却似乎深沉了一点点。
他看向不远处静坐的林朝英,少女的身影在绝对的黑暗中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却显得异常坚定。
他忽然觉得,这个凶巴巴的瓜娃子,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甚至,有点顺眼。
就在这时,林朝英也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似乎更加清亮锐利。她看向王啸云,忽然开口,语气不再是之前的冲撞和嫌弃,而是带着一丝平和的探究:
“喂,王啸云。”
“咋个?”王啸云一愣。
“你练武……到底是为了啥子?”
王啸云被问得愣住了。为了啥子?他以前从来没仔细想过。为了不被人欺负?为了能天天甩米线?为了……出人头地?
他看着周围冰冷的、刻满了无数前辈执念与遗憾的石壁,又摸了摸怀里那温热而神秘的黑铁块,最后目光落在对面那个等待他答案的少女身上。
他挠了挠头,第一次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黑暗的剑冢之洞里,两个年轻的灵魂,因为一个最简单又最复杂的问题,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而洞外,遥远的某处,似乎隐隐传来了一声模糊的、不同于猎犬的、更加凄厉凶戾的兽吼声,但转瞬即逝,仿佛只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