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想起我爸,他总说年轻时差点进了省队踢足球,现在每天蹲在菜市场杀鱼,手上全是口子。刚才给他发微信说‘爸你当年好厉害’,他回了个‘?’,哈哈又有点想哭。”
“民谣就是这点好,不用扯那些高大上的词,‘人海里浮沉’五个字,比啥都实在。我每天挤早高峰地铁,被人群推着走的时候,可不就像在水里扑腾嘛。”
“许意老师的声音也好绝,像裹了层棉花,扎心都扎得这么温柔……”
许意的指尖在琴弦上轻轻打着圈,和弦简单得像街坊邻居打招呼,“叮咚”一声,又接上下一个音符。
他垂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侧脸线条被演播厅的灯光磨得很软,倒不像个舞台上的歌手,更像邻居家的大哥哥。
“像我这样聪明的人,早就告别了单纯,怎么还是用了一段情,去换一身伤痕……”他唱到这儿时,高兴突然“嗤”地笑了一声,带着点水光的眼睛弯起来。
高兴想起前年跟初恋分手,那姑娘说他“太实在,像块没开窍的木头”,当时觉得天塌了,现在听着歌再想,可不就是用一段傻气的情,换了道不算深的疤嘛。伤口早结了痂,摸起来糙糙的,倒也成了自己的一部分。
阿姨悄悄往高兴手里塞了张纸巾,自己也捏了一张在掌心揉皱。她年轻时也遇见过岔路,当年工厂裁员,有人劝她去南方进厂,她咬咬牙留在本地摆菜摊,心里不是没慌过。可现在看着儿子眼里的光,突然觉得“伤痕”这东西,就像菜摊木架子上的刻痕,记着哪天下过暴雨,哪天人多抢光了菜,算不上好看,却是日子磨出来的印记。
直播间里的评论还在慢慢爬:
“‘用一段情换一身伤痕’,这话说的不就是我嘛……但现在想想,当年要是没那么傻一次,可能现在还觉得自己能上天呢,摔一跤才知道脚踏实地走路舒服。”
“突然不觉得‘单纯’是好词了,我妈总说我‘太傻’,可她昨天偷偷给我包里塞了盒感冒药,还附了张纸条写‘别硬扛’,傻就傻点吧,有人疼就行。”
“你们有没有发现,许意老师都没怎么抬头,就安安静静地唱,像在跟自己聊天似的……这种感觉真好,不像在听歌,像有人坐在你对面,听你叨叨完人生,然后轻轻说‘我懂’。”
现场静得能听见空调出风的声音,几排观众里,有人偷偷抹了把脸,有人对着手机屏幕傻笑,还有人掏出耳机塞给旁边的同伴,两人头靠头挤着听。许意的吉他声像条细流,绕着这些细碎的动静慢慢淌,把每个人的心思都泡得软软的。
高兴低头咬了口草莓,酸甜的汁水流进喉咙,突然觉得“人海里浮沉”好像也没那么糟。就像他妈妈每天凌晨去批发市场,踩着露水挑新鲜菜,不也是在日子里扑腾嘛,可每天收摊时,竹篮里总会剩下几颗最红的草莓,是特意留给自己的。
许意的歌声还在继续,没有拔高,没有转音,就那么平平静静地,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唱着那些藏在平凡日子褶皱里的心思。
吉他声轻轻收尾时,演播厅里静了两秒,然后响起零零星星的掌声,慢慢汇成一片。没有尖叫,没有欢呼,倒像街坊邻居看完一场露天电影,起身拍掉裤子上的灰时,带着点满足的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