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半个月。
这天,窗外蝉鸣阵阵,宿舍里烟雾缭绕。
贺胜和几个关系近的战友刚打完扑克,正在闲聊。
年纪稍长且已经成家的老马递了根烟给贺胜,忍不住开口,“胜子,咱哥儿几个说句实在的,人家席医生,要模样有模样,要本事有本事,对你更是没得说。
这两个月,风雨无阻地给你送这送那,我们这些光棍看着都眼热,你真就一点想法都没有?”
旁边的小赵也凑过来,一脸不解,“就是啊营长!你们青梅竹马,知根知底,这多好的缘分!你咋就跟块木头似的?是不是当兵当傻了,不懂感情了?”
听着这些话,贺胜深吸了一口烟,烟雾模糊了他脸上复杂的神情。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用不耐烦的语气开口,仿佛这样就能说服别人,也能说服自己,“你们懂个屁!那丫头……就是我妹!从小跟在我屁股后面长大的,我能对她有什么想法?别瞎起哄!”
老马看着他,摇了摇头,语气认真了些,“真只当妹妹?胜子,那你可得赶紧跟人家姑娘说清楚喽。
你这么含糊着,她又这么主动,时间长了,院里风言风语对她名声不好,而且姑娘家的青春,耽误不起,我听说人家都25了。”
贺胜夹着烟的手指顿了一下,烟灰簌簌落下。
25了!
要不是别人提及,他还意识不到那丫头不知不觉已经成年那么多年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抿紧了嘴唇,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回应,“嗯。知道了。”
他烦躁地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
他早就想跟那丫头说清楚,可怎么说得清楚?
每次那丫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时,他那些硬邦邦拒绝的话到了嘴边,怎么就…说不出口了呢?
靠!
真是见鬼了!
……
两天后,天空阴沉,瓢泼大雨毫无征兆地倾泻而下。
一场连级战术演练正在泥泞中进行。
贺胜站在指挥位置,浑身早已湿透,雨水顺着他的帽檐…下颌线不断流淌,军装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壮的身形。
他拿着望远镜,声音嘶哑却清晰地下达着指令,仿佛感觉不到冰冷的雨水。
也不知过了多久,演练终于结束,官兵们原地待命,不少人累得直接坐在了泥水里。
贺胜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刚喘了口气,眼角的余光就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撑着一把旧伞,怀里抱着雨衣和一个军用水壶,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雨幕,径直朝他跑来。
除了席幸运还能有谁?
她显然也是匆忙赶来,白大褂下摆沾满了泥点,额前的刘海被雨水打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
她的目光穿越人群,牢牢锁在他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心疼和急切。
周围的士兵们虽然疲惫,但看到这一幕,不少人都悄悄投来了目光,有的带着善意的笑意,有的则是纯粹的好奇。
席幸运跑到贺胜面前,微微喘着气,将雨衣和水壶递过去,“贺胜哥哥,快把雨衣穿上,喝点姜汤驱驱寒,我刚熬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贺胜却猛地向旁边侧跨了一步,动作幅度很大,几乎是避之不及地绕开了她,也绕开了她递过来的东西。
他站定,身体绷得像一块钢板,目光平视前方,刻意不去看她瞬间僵住的表情,声音冷硬得如同这冰凉的雨水,清晰地传遍了周围略显安静的场地:
“席军医,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需要,请你注意影响,回到你自己的岗位上去,以后也不要轻易来训练场,不然我就去找你们领导了!”
他这番话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猝不及防地捅进了席幸运的心窝。
她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举着雨衣和水壶的手僵在半空中,微微颤抖。
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
周围士兵们的窃窃私语声隐约传来。
席幸运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眼眶的酸涩和巨大的难堪。
她没有收回手,反而上前一步,固执地将雨衣和水壶塞进了贺胜冰冷的手里,触碰到他手指时,能感觉到他瞬间的僵硬。
她挤出了一个有些难看的微笑,故作轻松地开口,“姜汤趁热喝,预防感冒是军医的职责,我作为军医,做这些也是应该的,你不要有心里负担,不过我也知道自己不该来这,只以后我会注意。”
说完,她不再看他,转身,挺直了背脊,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回了雨中,走向医疗点的方向,那把旧伞在风雨中显得有些单薄。
贺胜站在原地,手里捧着那件干爽的雨衣和还带着余温的水壶,感觉它们像烙铁一样烫手。
他看着席幸运离去的背影,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脑海里闪过她刚刚一闪而逝的难过,他胸口莫名堵得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