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天,祁连山某处陡峭山崖。
牧民向导裹着皮袄,指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坳,用生硬的汉语对贺言之说道:
“就…就那边!我前些天放羊看到烟,那人看着不像我们这地方的人…可…可那边太险了!狼多!现在上去要命啊!贺团长!你还是回吧!”
向导脸上满是恐惧,这个时候进山,非常危险。
贺言之脸上被寒风割出裂口,嘴唇青紫,眼神却偏执地盯着山坳方向,声音异常坚定,“不回!她可能在等我,你们在这等着,我自己去!”
他不顾众人阻拦,推开搀扶的手,像一具不知疲倦的机器,手脚并用地开始攀爬覆盖着冰雪的陡峭岩壁。
……
数小时后,精疲力竭的贺言之终于爬到了那个山坳。
他踉跄着冲向那几间低矮的石屋。
贺言之用力拍打木门,声音嘶哑绝望,“文如!关文如!开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探出一个满脸皱纹、完全陌生的老牧民惊诧的脸,说着他听不懂的裕固语。
屋里是几个同样茫然的孩子,没有女人,更没有关文如和那个男孩的影子。
贺言之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又冲到废弃羊圈,里面只有干草和羊粪。
他最后一丝力气和信念仿佛瞬间被抽空,踉跄着退到山崖边,对着空茫死寂的山谷,几乎用尽生命最后的气力,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
“关文如!你在哪!你到底在哪!!!”
回答他的,只有山谷间呼啸盘旋、冰冷刺骨的风声。
他眼神彻底涣散,身体晃了晃,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意识开始模糊。
......
而另一边,河西走廊深处,张掖境内某处紧邻干涸黄河故道的偏僻小村落,一间低矮破旧的土坯房内。
光线昏暗。
一个满脸皱纹…眼神浑浊的孤老婆子颤巍巍地端着一碗热水凑到炕边。
她对着炕上昏迷不醒的女人,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声音沙哑带着浓重口音,“闺女?闺女?醒醒咧…喝口水…造孽哟…咋给水龙王糟践成这样…”
炕上躺着的女人正是被贺言之疯狂寻找的关文如。
此时的关文如面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毫无反应。
她旁边还蜷缩着一个同样昏迷的小男孩…大柱。
大柱的小脸烧得通红,呼吸微弱。
王奶奶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把碗凑到男孩嘴边,用豁了口的勺子试图撬开他的嘴,“尕娃?尕娃?张张嘴…喝点热的…命硬点…可不敢折在老婆子这儿…”
男孩的嘴唇本能地翕动了一下,勉强咽下几滴温水,发出细微痛苦的呻吟,但依旧没醒。
王奶奶浑浊的老眼盯着这一大一小,满是忧虑。
心里也有点慌,是不是自己不该多管闲事救人?
当时她把人捞上来时,这女娃娃就剩一口气,不过还死死背着这尕娃…掰都掰不开。
而且这女娃娃穿的这身衣服,一看就不是她们这地界的。
外乡人啊!
外乡女人带个娃…可咋弄…族长要是知道了…
王奶奶不敢往下想。
她下意识回头,紧张地望了一眼紧闭的…用破木棍顶着的房门,仿佛怕有人会突然闯进来。
想了想,她费力地从炕尾一个破木箱里翻出两件自己压箱底的…打着补丁的粗布旧衣裤,帮关文如换上。
闺女,你可快醒来吧,家里人恐怕已经找疯了。
醒来才能知道怎么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