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无法用任何已知色谱描述的混乱光瀑,裹挟着亿万种无法理解的、如同宇宙初啼与临终哀嚎糅合在一起的尖啸与低语,猛地从镜头的裂痕中喷涌而出!
这光瀑并非单纯的光线,而是高度浓缩、混乱不堪的高维信息流!它如同拥有实质的洪流,瞬间席卷了整个片场!
光芒所及之处:
燃烧的星辰碎片布景如同劣质蜡像般融化、滴落;
断裂的时空玻璃柱无声地崩解、汽化;
助产士那张惊恐到扭曲的脸,如同信号不良的全息影像,疯狂闪烁、失真、边缘出现严重的像素剥离;
远处那些由武青瓷克隆体扮演的“反派”们,动作瞬间定格,脸上程序化的狰狞表情如同拙劣的面具,在强光下显得无比滑稽;
连穹顶那些搏动着的、散发着幽绿光芒的胎盘灯,光芒也在这高维光瀑的冲击下变得黯淡、摇曳,如同风中的残烛!
光芒的核心,裂痕的边缘,景象在剧烈的信息湍流中逐渐稳定、清晰:
一片无垠的、超越了空间概念的黑暗虚空。
在这虚空中,悬浮着数量难以估算、形态诡谲到挑战想象极限的“观众席”:
有的如同巨大无比、缓慢蠕动、表面流淌着粘稠星云物质的宇宙级内脏器官,其内部闪烁着无数细小的、如同神经元放电般的诡异光点;
有的呈现出绝对冰冷、精密、由不断生长又破碎的几何晶体构成的噩梦结构,棱角折射着令人发狂的悖论光芒;
有的则纯粹是扭曲的、不定形的光影集合体,如同抽象画家笔下失控的色块,时刻变换着形态,散发出混乱的精神污染波动;
更有甚者,如同由纯粹引力漩涡构成的巨口,不断吞噬着周围飘荡的星尘碎片……
这些难以名状的、代表着牧圣歌口中“各个维度观众”的存在,它们并非漂浮在虚空中。它们“坐”在——或者说,它们的“存在”形态被锚定在——由璀璨星河编织成的巨大“座椅”之上!
视角猛地拉远、拔高!
在裂痕的视野中央,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巨大存在赫然显现!这个存在如此庞大,以至于整个银河系在它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宛如一个可以随意摆弄的玩具。
它的形态酷似半透明的幽暗水母,但其身躯却由纯粹的时空褶皱所构成。这些褶皱如同亿万条触手一般,在空中蠕动着,仿佛在探索着周围的世界。
而银河系那巨大而壮丽的旋臂,此刻却温顺得如同宠物的项圈一般,紧紧地盘绕在这个存在的几条最粗壮的触手上。旋臂中那数以千亿计的星辰,在这个庞然大物面前,渺小得如同沙滩上最细碎的砂砾,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再看那水母状存在的头颅位置,一个不断开合、吞噬着周围光线的黑洞漩涡正缓缓张开。这个“嘴”就像一个无底的深渊,不断地吸纳着一切靠近它的物质。
突然,一条触手随意地卷起了银河系悬臂的一角,将其中一大把密集的星团——这些星团可能包含着成千上万个类似太阳系的恒星系统——如同抓起一把爆米花般,漫不经心地塞进了那个时空漩涡般的巨口之中!
咔嚓!咔嚓!咔嚓——!!!
清晰无比、如同宇宙背景噪音被无限放大的咀嚼声,通过那道被产钳捅开的裂痕,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震荡着整个宇宙片场的每一寸空间!那是星辰被恐怖力量碾碎、恒星被强行熄灭、无数世界瞬间归于虚无的终极爆鸣!是爆米花在名为宇宙的微波炉中炸裂的声响,被放大到足以震碎灵魂的维度!
一个冰冷、非人、如同宇宙背景辐射本身在低语、无法分辨来源方向、却直接作用于意识深处的“声音”,或者说一种纯粹的信息流,在虚空中回荡。这道裂痕如同一个蹩脚的翻译器,将其强行转换成了武青瓷能够理解的、破碎而残酷的语义碎片:
“【第71号乳腺细胞培养皿-地球单元】…哺乳指数峰值突破历史阈值…情绪张力…评级合格…‘英雄堕落’桥段…观众共鸣度超预期…票房预期上调…准备收割附属文明残骸…制作…下一季特效…”
仿佛是为了印证这冰冷的信息,裂痕的视角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操控着,猛地拉近、聚焦!
聚焦点,落在了银河系那巨大旋臂的边缘地带,一个在浩瀚星河中微不足道、闪烁着微弱蓝光的渺小光点之上。
一个清晰的、由污浊青铜色光芒构成的、散发着强制哺育与冰冷标注气息的全息标签,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悬浮在那个光点的位置:
【优质乳腺细胞培养皿 - 71号(成熟期,待收割)】
标签下方,一行更小的、不断刷新的数据流显示着:
【当前哺乳指数:98.7% (稳定上升)】
【预期收割效益:S级】
【附属文明残骸储备:充足(猎户座K-473星区已标记)】
摄影棚内,那曾主宰一切的胎盘灯幽绿光芒,在裂痕外泄露的高维景象那混乱而磅礴的光瀑冲击下,显得如此卑微、黯淡、如同烛火之于烈日。
它们一片接一片地、如同被掐灭的烟头般,骤然熄灭。片场陷入更深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幽暗,这片幽暗并非虚无,而是在孕育着某种源自绝望最深处的、未知的毁灭风暴。
助产士瘫倒在地,身体如同接触不良的全息投影,在信息洪流的冲刷下疯狂闪烁、扭曲、失真,构成她形体的基本粒子似乎在哀嚎着解体。那些武青瓷的克隆体“反派”们,动作彻底定格,脸上程序化的狰狞表情凝固成永恒的面具,空洞的眼珠映照着裂痕中那咀嚼银河的巨影。
只有武青瓷。
她如同一尊由宇宙最古老、最坚硬的黑曜石雕琢而成的墓碑,凝固在破碎的镜头之前。手中,依然紧握着那柄贯穿了虚假视界的弑神产钳仿品。
钳嘴的尖端,还滴落着粘稠的、散发着刺鼻酸腐气息的黑绿色腐蚀液,一滴,一滴,砸落在脚下那片由真实文明残骸构成的“特效”废墟上。
“嗤嗤…嗤嗤…”
腐蚀液滴落的声音,在死寂的片场中清晰得如同丧钟的秒针走动。
每一次轻微的“嗤”响,都像是在为脚下这些被当作道具的亡魂哀悼,像是在为那个被标注为“71号培养皿”的、名为地球的渺小光点默哀,更像是在为这场荒诞绝伦、残酷至极的宇宙悲剧本身,敲响着最终的倒计时钟。
她脸上,那些被助产士用产钳精心调整出的、用于取悦高维观众的“痛苦”皱纹,此刻被一种更深邃、更冰冷、更绝对的东西彻底取代。
那不是愤怒。愤怒在此刻显得太过廉价。
那不是悲伤。悲伤已无法承载这真相的重量。
那是一种目睹了整个宇宙屠宰场全貌后,猎物终于看清了屠夫的面孔、看清了砧板的边界、看清了自身从诞生起就被写定的命运轨迹后,所陷入的、绝对的、万籁俱寂的死寂。
她浑浊的眼珠,如同两颗经历了亿万次超新星爆发后冷却下来的死星,倒映着裂痕外那咀嚼银河的巨影,倒映着那个标注着地球命运的、散发着污浊青铜光芒的冰冷标签。倒映着整个被当作舞台、被当作养殖场、被当作爆米花原料来源的可悲宇宙。
乳汁的腐蚀液,顺着产钳冰冷的刃口,持续滴落。
嗤嗤…嗤嗤…
倒计时钟,无情地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