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灵光初时如星火,随即迅速壮大,如同水底升起的明月,照亮了幽暗,抚平了狂澜。
雨,停了。
雷,息了。
浪,平了。
方圆百里内,所有诡异的天象,在刹那间烟消云散。阳光刺破残存的云层,洒在平静如镜的西海湖面上,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景象只是一场幻梦。
湖心深处,无数水元素如同朝拜君王般汇聚,重新凝聚出沈墨白的身影。他脸色苍白如纸,气息萎靡到了极点,嘴角还挂着一缕淡蓝色的、如同水之精华的血迹,显然身受重伤。
但他睁开的双眼之中,却倒映着整个西海的缩影,深邃如同蕴含了万水之源。
他缓缓抬起手,无需动用任何能量,指尖所向,脚下万里波涛便无声地分开一条深邃的通道,直抵湖底,旋即又悄然合拢,仿佛只是他一个微不足道的念头。
十级,法则掌控,已成。
他抬眼,望向那重新变得湛蓝、仿佛无事发生的天空,心中一片清明,却也带着一丝沉重。
“突破竟如此艰难,反噬如此之重……难道是因为,此刻的天地,本不该有十级出现吗?”他淡淡地想道,感受到了一种源自世界本身的、深层次的排斥。
西海重归平静,仿佛之前的天地争锋只是一场幻梦。沈墨白收敛心神,内视自身,十级境界已然稳固,尽管伤势未复,但对水之法则的掌控如臂使指,心念所动,万水相随。他不再耽搁,决定返回花环城的墨渊阁。
他一步踏出,身影已出现在西海岸边。目光扫过周围山林,兽吼与隐约的厮杀、争夺之声不时传来,能量碰撞的波动此起彼伏。是人类在猎杀变异兽,还是不同兽群在争夺地盘?抑或是人类势力间的摩擦?沈墨白神色平淡,并未在意。争斗,是这进化时代永恒的主题,只要不波及根本,他无意干涉。
正当他准备动身时,天际几道流光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几名异能者正在飞行。但他们的飞行方式,与旧时代依靠飞行坐骑或是少数风系异能者操控气流的模式截然不同。其中一人,背后凝聚着一对完全由火焰构成的华丽羽翼,每一次扇动都带起灼热的气浪;另一人,则是一对晶莹剔透的冰晶之翼,在阳光下折射出璀璨光芒;更有一人,背后是两片不断旋转、由纯粹风元素构成的青色光翼,速度极快。
“有点意思。”沈墨白眼中掠过一丝了然与淡淡的欣赏。这种将元素能量高度凝聚、塑形成稳定翅膀用于飞行的技巧,绝非简单的元素化能做到,其中涉及到了对能量形态的精细掌控、结构稳定性的维持以及对空气动力学某种程度的理解或本能运用。
“看来这两年,不止是修炼功法和剑道在发展,对异能本身的深度开发和运用技巧,也走出了新的路子。”他瞬间明悟,这必然是某些智慧超群之辈,从古籍、从变异生物的结构、或是从对能量本质的更深入理解中,开创出的新技巧。如同沉寂的湖面被投下石子,涟漪扩散,引发了更多的可能。这背后,或许有“静思阁”这类研究机构的推动,也可能是某些天才的偶然发现并传播开来。这是一个好的迹象,说明文明在毁灭的废墟上,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多样性,重新萌芽、勃发。
然而,这等在旁人看来精妙绝伦的技巧,于他而言,已无必要。
他心念微动,周身并无剧烈能量波动,脚下的大地仿佛失去了对他的引力。下一刻,他整个人便已无声无息地升空,并非依靠翅膀,也非蛮力托举,而是仿佛他本身就属于这片天空,属于这无所不在的“水”之一道。
他没有化作刺眼的流光,而是身形变得略微模糊,仿佛融入了一道横贯天际的无形水流之中。这道“水流”速度极快,掠过山川大地,无声无息,只在极高的天穹上留下一道几乎难以察觉的、扭曲光线的淡蓝色轨迹。
地面上,偶尔有感知敏锐的幸存者或正在争斗的双方抬起头,只看到天际似有一抹湛蓝的“绸缎”一闪而逝,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浩瀚无边的水之韵律,速度之快,远超那些扇动着元素翅膀的飞行者。
“刚才……那是什么?”有人喃喃自语,揉了揉眼睛,却再也捕捉不到任何痕迹,只当是错觉。
没过多久,花环城的轮廓便已出现在地平线上。沈墨白速度稍减,那无形水流悄然散去,他的身影如同羽毛般轻盈地落在墨渊阁的后院之中,没有惊起一丝尘埃。
店内静悄悄的。与前两年离开始的热闹喧嚣相比,此刻显得格外冷清。他神识微扫,便感知到店内只有胡月一人的气息,冷风却不见踪影,连平日里那几个学徒和老学究也不在。
他微微蹙眉,迈步走入前厅。
胡月正站在柜台后,低头整理着一些新收来的、看似普通的陶罐碎片,神情专注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当沈墨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她猛地抬起头。
两年不见,沈墨白的气息变得更加深不可测,站在那里,仿佛与周围的空气、光线乃至空间都融为一体,明明看得见,却给人一种虚无缥缈、如同面对浩瀚深海般的窒息感。胡月心中剧震,知道他的境界定然已达到了一个她无法想象的层次。
“先生,您回来了。”她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恭敬行礼,眼中带着惊喜,但那一丝忧虑并未完全散去。
沈墨白微微颔首,目光扫过空荡不少的店面,直接问道:“如月,店内为何如此冷清?冷风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