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摇头,语气斩钉截铁:“我,不会这么干。”
会议陷入了更深的僵局与无力之中。
与此同时,远在城市之外,那片曾被粉红色毒雾笼罩的芭蕉林深处,那株孕育了恐怖虫潮的变异夹竹桃母体,正沉浸在无边的恐惧之中。
它那庞大的精神意识,清晰地“看”到了花榕儿那如同神迹般的力量。那并非攻击性的威压,而是一种更本源、更浩瀚的生命层次的俯瞰。在这股力量面前,它驱使虫潮、释放毒雾的种种手段,显得如此渺小和可笑。
它巨大的枝叶在无形的恐惧中微微颤抖,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瑟瑟发抖。那些残存归来的、形态各异的虫子,此刻不再是它杀戮的工具,反而成了它唯一能感受到的“屏障”与“慰藉”。它们密密麻麻地覆盖在它的主干和枝条上,用身体构筑起一层不断蠕动的“虫甲”。只有感受到这些忠诚(或者说,受它本能控制的)造物紧密环绕在身边,它那初具雏形、充斥着扩张与毁灭欲望的简单意识,才能获得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它害怕那棵强大的树,害怕那些能够杀死它无数虫族的人类强者,更害怕这个突然变得让它无法理解、危机四伏的世界。
毁灭的源头,此刻,也只是一个在恐惧中颤抖的生命。
血腥气混杂着焦糊味,在沉闷的空气中凝固。残破的广场上,幸存下来的八级强者们围聚在一起,气氛比周围的废墟更加沉重。远方那株变异夹竹桃——竹叶桃,如同悬顶之剑,让劫后余生的庆幸迅速褪色,只剩下对未来的忧虑。
“杀不死它,便困住它。”
沈墨白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来。他的眼神平静,仿佛说的不是关乎存亡的战略,而是一件早已笃定的事实。
城主依言取出了特制的存储设备,连接投影仪。光影交织,一幅清晰的俯瞰地形图呈现出来——四座合围的山峰,如同天然的壁垒,将中央那座生长着妖异植物的孤丘牢牢锁在其中。
“诸位请看,”沈墨白指向那四座山,“我们要将这里,变成它的牢笼,一个它无法离开,而我们却能从中获取生存资源的‘绝地’。”
“困?如何困?” 立刻有人质疑,“它的根系、毒雾、虫群……”
“单靠山,自然不行。” 沈墨白打断道,语气依旧平稳,“但若加上花榕儿的力量呢?” 他看向众人,目光深邃,“花榕儿下一批果实即将成熟。取其中四颗,埋于四座山峰边缘,深植地底。以她的生命气息为界,足以让那竹叶桃恐惧,不敢逾越半分。”
“那它传播种子怎么办?飞虫携带,总能出去。” 另一位强者皱眉。
沈墨白的嘴角泛起一丝复杂的笑意,那笑意中带着一种洞悉宿命的淡然。这一幕,何其熟悉。在前世,直到中期,在无数鲜血和教训后,人类才被迫与这些可怕的异类达成了种种微妙而危险的平衡。“葬花渊”便是其中之一,是用惨烈伤亡换来的、与虎谋皮的生存智慧。而这一世,他只不过是将这个必然的结局,提前摆上了棋盘。
他的回答让在场众人心神震动:“我观察过,那些甲虫和蚂蚁的甲壳,是上佳的护甲材料。竹叶桃的果实之毒,运用得当,亦是利器。”
他指向投影中的谷地:“这囚笼,对它亦是保护。它不敢越界,但其繁衍本能会驱使它在这相对‘安全’的界域内扩张。当它的种子成熟,虫群活跃时……”
沈墨白的声音带着一种把握住关键的精妙算计:“便是我们进入‘交易’之时。我们获取甲壳,采摘果实。而作为交换,我们会在‘无意’中,将它的种子带出‘葬花渊’,帮助它完成自身都无法实现的、跨越界限的传播。”
他环视众人,眼神仿佛已看透未来:“相信我,待它智慧增长,必定能明白——它为我们提供了资源;而我们,则成为了它播撒种子的媒介。这不是单方面的猎场,而是一个基于生存本能、各取所需的共生闭环。”
“此乃——‘葬花渊’。”
沈墨白吐出了这个刻印在他记忆深处的名字。
“葬其灾厄之名,予其繁衍之径;囚于一隅之地,亦开共生之门。”
这个名字的落下,仿佛为这个绝望的末世,悄然推开了一扇不同于纯粹对抗的、更为复杂也更为现实的大门。而唯有沈墨白自己知道,这扇门后,是他在前世尸山血海中,早已窥见的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