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榕儿展现的力量,改天换地,挥手间平息了让他们近乎全军覆没的浩劫。但这力量,并非源于智慧生命的深思熟虑,甚至不是刻意的援手,更像是一种……本能。一种基于其纯粹生命形态的、不容破坏生命存在的本能反应。它不分敌我,只是停止了杀戮。
仅仅是一株植物,甚至可能并非怀有明确的敌意,就已拥有如此伟力。那远方驱动虫潮、制造毒雾的夹竹桃母体,其本体又该是何等恐怖?这个正在疯狂进化的世界,究竟还隐藏着多少他们无法理解、无法抗衡的存在?
人族,究竟该何去何从?
沈墨白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前世的记忆如同冰冷的潮水涌上心头。只有他知道,眼前的虫潮与变异植物,不过是即将到来的、更加深邃黑暗的序曲。在那注定降临的“罪罚”与“天灾”面前,今日的惨烈甚至显得……平常。 守护的路径,远比他重生时所想的更加崎岖和漫长,充满了这种超越善恶的、令人无力的抉择。
“清理战场吧。” 一个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是那位八级的火系强者,他脸上沾满血污和疲惫,眼神却强撑着锐利。他看向旁边一位同样伤痕累累的八级风系同伴。
风系强者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身体的虚弱和心中的波澜,双手抬起。
一股强劲却不再狂暴的气流开始以他为中心盘旋,向上攀升,如同无形的巨大扫帚,小心翼翼地、却又坚定地将天空中残留的、稀薄了许多的粉红色毒雾向着远离城市的方向驱散、吹离。紧接着,他操控着更精细的气流,如同无形的屏障,暂时阻隔了外部可能还混杂着微量毒素的空气流入,同时开始将内部被污染、浑浊的空气置换出去。
另一位水系强者也挣扎着配合,凝聚空气中稀薄的水分,试图洗涤尘埃。
这是一场迟来的、亡羊补牢般的净化。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
当清新的空气终于重新流入这片饱经摧残的土地时,有人将目光投向了战场边缘那几栋在虫潮和毒雾中被隔绝、又被后续混乱遗忘的居民楼。
楼体表面布满战斗留下的疮痍,窗户大多破碎。之前为了抵御虫潮和毒气,幸存者们自发或用能力封闭了大部分入口,却也在混乱中堵死了自己的生路。后来毒雾无孔不入地渗入,或是单纯的缺氧……
几位强者迅速破开被堵塞的入口,冲了进去。
很快,他们沉默地退了出来,对着望向他们的众人,缓缓地、沉重地摇了摇头。
死寂。
几万人。
在最后这场决战中,他们并非死于虫口,也非直接死于剧毒,而是在绝望的封闭与混乱的疏忽中,悄无声息地窒息或被微量渗入的毒气夺去了生命。
对于这场席卷整个聚集地、伤亡数以十万计、强者陨落如雨的终极大战而言,“也就几万人而已”。
这个念头不由自主地浮现在一些幸存者的脑海,随即带来的是更深的寒意与自我厌恶。
是啊,也就几万人而已。
在这末日回战之中,生命,究竟算什么?
幸存者们站在由异族(花榕儿)构筑的安全区内,看着同胞的遗体被虫族带走,看着身后那数万具死于非战的同胞尸体,沐浴在终于变得清新、却冰冷刺骨的空气里。
胜利了吗?
或许。
但他们失去的,似乎远比获得的要多得多。
而前路,除了已知的、如同阴影般盘踞在远方的强大异类,更多是未知。这片茫然,比任何明确的敌人,都更让人感到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