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颤巍巍地转身,缓慢地挪步走向一旁的厨房。他拉了一下墙边的灯绳,一盏昏黄的白炽灯亮起,光线并不明亮,却将厨房里老旧的橱柜、土灶晕染出一种陈旧的暖意。那灯光似乎也照进了老人有些浑浊的眼底,让他那布满皱纹的脸上,透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因有人来访而产生的微末喜悦。
沈墨白站在厨房门口,没有进去,只是静静看着老人的背影。那背影佝偻,动作迟缓,带着风烛残年特有的脆弱。
老人走到土灶前,弯下腰,从旁边的柴火堆里熟练地拣出几根细小的枯枝和一些易燃的干松针。他摸出一个老式的气体打火机,那双布满老年斑的手微微颤抖着,“咔哒”几声,火苗蹿出,却因手的抖动,几次都没能顺利点燃灶膛里的引火物。
“大爷,我来吧。”沈墨白上前一步。
“不用,不用!”老人头也没回,语气却带着一种固执的温和,“能行,能行的……哪能让客人动手呢?”他深吸一口气,稳了稳手腕,再次凑近,“咔哒”,橘红色的火苗终于舔舐到干燥的松针,欢快地蔓延开来,点燃了细枝,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老人松了口气,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他小心地架好细小树枝,待火势稳定,才添进几块粗实的木柴。灶膛里的火光跃动着,映红了他苍老而专注的脸庞。他拿起旧的铝锅,从水缸里舀了几瓢水进去,稳稳架在灶上。
等待水开的工夫,老人拉过一个小马扎坐下,拍了拍旁边的另一个,示意沈墨白也坐。里屋隐隐传来的戏曲声,成了这厨房的背景音。
“小伙子,多大了?”老人眯着眼,借着灶火与昏灯的光看他。
“三十了。”沈墨白答道。这个数字对他而言,隔着五十年的血色光阴,显得遥远而陌生。
“三十了啊……好年纪。”老人点点头,又问,“结没结婚呐?家里老人身体都还好吧?”
问题平常而琐碎,带着长辈特有的关切,仿佛在询问自家子侄。这寻常问话,却像细针,轻轻刺中沈墨白心底那片早已荒芜的区域。结婚?那模糊的身影。家里老人?他连这具身体的父母都一无所知。
他只能含糊应着:“还没……都还好。”
老人似乎也不指望详细答案,自顾絮叨起来:“唉,现在的年轻人,都忙,在外面闯荡是好事,可也得记得常回家看看啊……像我那侄子,也好久没来喽……”声音渐低,带着落寞。
“咕嘟咕嘟——”锅里的水开了,白色水蒸气顶起锅盖,弥漫厨房。
老人起身,揭开锅盖,热气扑面。他熟练地抓了一把挂面下进滚水,用筷子轻轻搅散。接着,他动作缓慢却稳妥地往锅里打了两个鸡蛋,蛋液在滚水中迅速凝固成洁白的荷包蛋。
他从橱柜里拿出一个粗瓷大碗,看向沈墨白:“调料是自己放呢,还是我给你放?”
“大爷,我自己来吧。”沈墨白上前。
“自己放好,自己放好。”老人连连点头,递过碗,“什么样的味儿自己清楚。老了,吃不了太咸太重,就喜欢点清淡的。你们年轻人,口味重,我怕我放的你吃不惯。”
沈墨白接过碗,依着口味放了盐、酱油,又点了些香油。老人在旁看着,浑浊眼里带着慈和。
面煮好了,老人用漏勺将面条和那两个圆润的荷包蛋一起捞进调好味的碗里,浇上滚热面汤。
一碗热气腾腾、简单却透着诚意的素面,被老人端到沈墨白面前。洁白的面上卧着嫩白的荷包蛋,汤色清亮,香气混合着酱油与香油的味道,朴素而真实。
“家里没啥好东西,将就吃点,暖暖身子。”老人在小马扎上坐下,示意他快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