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必须学得更快!更狠!更精!
时间不多了。赵致远的逼迫绝不会停止,下一次,只会更加凶险。
她清理完院子,拉起依旧有些呆愣的弟弟的手,她的手心冰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轩儿,记住今天。然后,忘掉它。你的路不在那些污言秽语里,更不在赵致远的掌心。天塌下来,有姐姐先顶着。”
夜色渐浓,破败的小院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但某种深刻而危险的蜕变,已在宋伊人心底彻底完成。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走的每一步,都将是与虎谋皮,都是在刀尖上舞蹈。而她,义无反顾。
……
夜色如墨,将胜郡彻底吞没。宋家小院里的狼藉已被清理干净,但空气中那股无形的屈辱和紧绷,却比任何污秽都更难清除。
宋伊人将弟弟拉进屋内,闩上门。油灯如豆,映照着宋明轩苍白而惶惑的脸。他没有再哭,只是眼神空洞地望着跳跃的火苗,仿佛魂灵已被白日那场突如其来的风暴撕碎卷走。
“姐……”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们……他们为什么……爹在世时,那些人不是这样的……”
宋伊人没有立刻回答。她舀了一瓢凉水,浸湿了布巾,递给弟弟:“擦把脸。”她的动作依旧稳定,但眼神深处那片冰冷的火焰,燃烧得更加幽深。
待宋明轩稍稍平静,宋伊人才在他对面坐下,目光沉静如水,却带着千钧重量:“轩儿,你还不明白吗?父亲在世时,他们是敬‘松涛斋’的学问,敬父亲的人品,或许,也敬他门下可能带来的前程。但父亲不在了,‘松涛斋’只剩一个空名。而我们,在那些人眼里,只是无依无靠、甚至碍了贵人眼的孤雏。”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清晰,如同冰锥砸地:“赵致远,他不需要一个有风骨、有前程的妻弟。他只需要一个能牢牢捏在手里、用来偶尔彰显他郡王府‘不忘旧情’仁义牌坊的、听话的傀儡。你的才学,你的风骨,在他眼里是多余的,甚至是有威胁的。所以他不仅要你落榜,还要你身败名裂,彻底断绝你任何凭借自身翻身的可能,让你除了依附他、乞怜他,别无选择。”
这番话,残酷至极,却也透彻至极。像一把生锈的锯子,缓慢而残忍地锯开了宋明轩一直试图回避的现实。他脸色愈发苍白,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个音。他一直沉浸在苦读和失去父亲的悲伤中,从未如此赤裸地直面过人心和政治的如此肮脏算计。
“那我们……怎么办?”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了少年,他几乎是本能地问出这个问题,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活下去。”宋伊人的回答简单而有力,“而且要活得比他们想象的更好。”
她站起身,从角落里拿出一个粗陶罐,里面是她今日新调制的药膏,散发着苦涩与微甘交织的草木气息。“张嘴。”
宋明轩茫然照做。宋伊人用手指剜了一点药膏,不由分说地抹在他干裂起泡的嘴唇上。清凉苦涩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效果。
“这……”宋明轩怔住。
“清热去火,消肿止痛。你急火攻心,嘴唇都烂了,自己没感觉吗?”宋伊人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从明天起,你待在家里,门窗关好,任何人叫门都不要开。他们骂,随他们骂,只当是野狗吠叫。他们扔东西,等他们走了我再清理。你只管做两件事:吃饭,睡觉。把精神养回来。”
“可是……”
“没有可是。”宋伊人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你的战场不在巷口,不在那些人的唾沫星子里。赵致远想磨灭你的心气,你就偏要给他养精蓄锐!只要人还在,心不死,总有清算的那一天!但现在,你必须忍!”
她的话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像冰冷的镣铐,锁住了宋明轩几乎要再次崩溃的情绪。他看着姐姐,昏暗灯光下,她的侧脸线条坚毅,眼神沉静如水,却仿佛蕴藏着能撕裂黑暗的力量。他忽然意识到,姐姐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不再是那个默默承担一切、隐忍疲惫的姐姐,她的骨子里,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近乎凶悍的东西正在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