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义仁强作镇定,心中却擂鼓大作。他发现了?还是没发现?她不敢确定,只能更加小心。
……
与此同时,胜郡城内,赵致远派出的护卫正在仔细排查。他们很快从粮店伙计口中得知,宋家最近确实不再购买最便宜的陈米,而是换成了中等的新米;又从肉铺老板那里听说,那宋姑娘偶尔会来买一小条五花肉,虽不多,但频率比以往高了不少。更重要的是,他们打听到,宋明轩的确将于下月参加县试,所需费用虽不多,但对宋家而言绝非小数目。
消息传回郡王府,赵致远坐在窗明几净的书房里,指尖划过光滑的紫檀木桌面。窗外是精心修剪的花圃,花香馥郁,与宋伊人此刻身处的山林气息截然不同。
“能自行购买米肉……还有余钱供弟弟考试……”赵致远轻声自语,眼神冰冷,“看来,是真的找到些门路了。”他几乎能想象出宋伊人拿着自己挣来的铜板,仔细盘算着购买食物的模样。那份独立,那份挣脱他掌控的迹象,让他感到一种被冒犯的不悦。
“王管事。”他淡淡开口。
“老奴在。”王管事躬身。
“下次送去宋家的东西,照旧。但……”赵致远顿了顿,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去查清楚,胜郡今年主持县试的学官是谁,打点一下。宋明轩的卷子,无论做得如何,都让它‘不合规矩’。不必做得太明显,让他落榜即可。”
他要一点点掐灭宋伊人所有的希望。让她明白,没有赵家的允许,她连让弟弟读书出头这点微末的希望,都守不住。
……
傍晚,宋义仁背着半篓半夏和一些其他草药下山。今日的收获不算珍贵,但白蘅的指点却让她对常见药材的理解更深了一层。她先去回春堂卖了药材,又将新制的两罐白芨膏交给周掌柜代售。
揣着新得的几十文钱,她没有立刻去买米买肉,而是先去书铺,为弟弟买了一刀质量更好的考试用纸,又去杂货店称了一小包弟弟爱吃的桂花糖。
回到家中,炊烟袅袅。宋明轩正在灶下烧火,小脸被映得通红。张氏的气色似乎又好了一些,正靠在床头做着针线。
“姐,你回来了!”宋明轩看到纸和糖,眼睛一亮,却又懂事地说,“姐,不用总给我买这些,省着点给娘买药。”
“用功读书就是给家里省钱了。”宋伊人笑着摸摸他的头,将糖塞给他,又对母亲说,“娘,今天感觉怎么样?我买了条鱼,晚上炖汤喝。”
她走进里屋,打开那个旧木箱,将今日赵家送来的、依旧精致的点心和一块不错的布料放进去,看都没多看一眼,仿佛只是存放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然后,她拿出那本账本,就着窗外最后的天光,提笔蘸墨,认真记下:“某月某日,收赵家‘接济’,细点一盒,细布一匹,折银一两五钱。”账本上的数字又增加了,但她心中已无波澜,只有一种冰冷的、近乎执拗的记账本能。
合上账本,她看向窗外。暮色四合,远山如黛。她不知道赵致远的算计已经如同阴影般笼罩下来, 目标——她最在意的弟弟。她只知道,自己必须更快地成长,更努力地积攒力量。山中的白蘅前辈是希望,怀中的铜钱是基石,而心底那份不屈的意志,则是照亮前路的光。夜色渐浓,小院的灯火温暖而坚定,仿佛在无声地对抗着来自郡王府的冰冷寒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