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外,义庄。
气氛肃杀而压抑。两具棺木被抬出,停放在铺满石灰的棚下。石磊、荆影如同门神般分立两侧,四名御前亲卫则在外围警戒,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试图靠近的人。王仵作在芳菲雨(她以县令夫人身份,言明略通医理,协助仵作)的近距离“协助”下,开始了验尸。
首先验看的是李茂才(三年前病逝)的尸骨。尸身早已腐化,只剩白骨。王仵作仔细检查骨殖颜色、关节、颅骨,未发现明显外伤或中毒迹象(骨殖颜色正常)。芳菲雨则用银针探入骨缝、髓腔,亦无变色。初步结论似乎支持“病逝”。
接着,是范明堂(两月前猝死)。棺木开启,一股混合着腐败和石灰的味道弥漫开来。尸体尚未完全腐坏,呈现青紫色,指甲绀黑,与仵作格目记载一致。王仵作按部就班地检查口鼻、体表、指甲,准备再次确认“心疾猝死”。
芳菲雨的目光却异常专注。她戴上特制的薄皮手套,拿起一根细长的银探针,小心翼翼地拨开范明堂耳廓周围的残留皮肉组织,探向耳道深处。忽然,她的手指微微一顿!紧接着,她用一把精巧的镊子,极其小心地从范明堂的左侧耳道深处,夹出了一样东西!
那东西极小,约莫半粒芝麻大小,干瘪发黑,呈扁圆形,有几对极其微小的、已经僵硬的附肢!
“这是……”王仵作凑近一看,老眼昏花,一时没认出来。
芳菲雨却瞳孔骤缩!她立刻道:“王仵作,请再仔细检查李县令的耳道!”
王仵作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拿起工具,小心地探查李茂才头骨的耳道位置。片刻之后,他竟也从那早已是白骨的耳蜗深处,用镊子夹出了两粒同样干瘪发黑的微小异物!
芳菲雨将三粒异物置于铺着白绢的托盘上,取过放大镜仔细端详。她的脸色变得极其凝重,抬头看向一旁神色肃然的诸葛卿:“卿哥……这……这是 干瘪的蜱虫! ”
“蜱虫?!”诸葛卿和在场所有人皆是一惊!寻常蜱虫多在草丛、牲畜身上,怎会深藏在县令的耳道之中?而且两位县令都有?
“王仵作,”芳菲雨沉声道,“请取些烈酒和清水来。”她将其中一粒蜱虫放入烈酒中浸泡片刻,又用清水冲洗,然后置于白绢上。在放大镜下,那干瘪的蜱虫尸体似乎略微舒展了一些,口器部位隐约可见极其细微的、不同于体色的暗红色结晶残留!
“看这里!”芳菲雨指着那微小的暗红结晶,“此物……绝非寻常蜱虫吸血残留!寻常蜱虫吸食血液后,残留物应为深褐色或黑色。这暗红色结晶……倒像是某种…… 人为提炼的毒质残留! ”
她猛地看向诸葛卿,眼中充满了震惊与寒意:“两位县令大人耳道深处均藏有携带特殊毒质的蜱虫!这绝非意外! *是谋杀!而且是精心设计的、利用毒虫进行的隐秘谋杀! 范大人‘心疾’发作时的面色青紫、指甲绀黑,恐怕正是此毒引发!李大人当年的‘急病’,根源也在此!”
诸葛卿看着托盘上那三粒微小却足以颠覆一切的干瘪虫尸,一股比得知赵德全罪行时更加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他本以为扳倒赵德全一伙,便算为范明堂昭雪,为临安除害。万万没想到,赵德全,甚至可能包括死去的李茂才,都不过是这潭浑水表面浮起的渣滓!
范明堂拼死留下的证据册,指向的是赵德全等人的贪腐和直接下毒(苦弥子)。但这耳道深处、携带特殊毒质的蜱虫,却指向了一个更隐蔽、更阴毒、布局时间可能更长的幕后黑手!这个黑手,不仅杀了范明堂,很可能连三年前的李茂才,也是其目标!
“赵德全……”诸葛卿的声音冰冷得如同九幽寒风,“他恐怕,也只是别人手中的一把刀,一枚棋子!”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利剑般刺向义庄外临安城的方向,那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警惕:
“好一个临安!表面是蠹虫蛀蚀,深处竟还藏着噬人的毒蛊!这案子……远未结束!查!给本官彻查!从这蜱虫的来历,到所有可能接触过两位县令耳部的人!掘地三尺,也要把这藏匿在毒虫背后的鬼魅,给本官揪出来!”
皇帝亲卫感受到了县令身上散发出的凛冽杀意与凝重,手按刀柄,眼神更加锐利。石磊和荆影也绷紧了神经。芳菲雨看着那三粒致命的虫尸,秀眉紧蹙,心中充满了对未知阴谋的忧虑。
开棺验尸,人赃并获,本以为尘埃落定。岂料棺中藏虫,疑云再起!一场围绕着毒虫、指向更深黑暗的惊天迷局,随着这三粒干瘪的蜱虫,在临安县的上空,骤然拉开帷幕!诸葛卿面临的,将是一场远超地方吏治腐败的、更为诡谲复杂的生死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