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姓苏,名合。居于东海之滨,云梦大泽深处的‘悬壶屿’上。世人罕知其名,隐世同道皆尊称其为‘苏先生’。”
无涯的声音带着一种悠远的韵律,仿佛在讲述一个古老的传说:
“苏先生其人,如深谷幽兰,不慕荣利。其性温润如玉,其智渊深似海。他一生浸淫药石之道,足迹踏遍名山大川,尝百草,辨千毒,观星象以察节候,察地脉以知物性。于他而言,一花一草,一虫一石,皆是天地造化之书,蕴藏着生克循环、滋养化育的无上玄机。他精通的,远不止治病疗伤、制毒解毒之术,更在于洞悉万物根本之理,明辨阴阳调和之道。”
无涯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那位隐士的身影:“苏先生授徒,首重心性。常言‘药者仁心,毒者警心’。他教人辨识毒草,非为害人,而为避祸,更为解厄;教人炮制良药,非仅为祛病,更为调和身心,体悟生命之重。其学问浩如烟海,却从不故弄玄虚,讲解时深入浅出,常以草木枯荣、四时更迭为喻,令人豁然开朗。他更有一套独特的‘以药观心’之法,能借药性调和,引导弟子心绪归于澄明宁静,于细微处见大千世界。”
她看向陶焕夫妇,眼底带着一丝清浅的笑意:“云霁心性沉静,敏于观察,长于体悟万物之灵韵,与苏先生‘以药观心’、‘格物致知’之道,天然契合。且苏先生温润平和,如春风化雨,其教导方式,必能与云霁书画琴艺所养之静气交融,相辅相成,绝无冲突戾气之忧。若云霁能得苏先生指点一二,于其心性、眼界、乃至书画琴艺所蕴之‘生’意,皆有大裨益。”
无涯的描述,勾勒出一位学识渊博、心怀仁德、智慧通达、教导有方的隐世药仙形象。他不仅精通技艺,更通晓天地至理,其教学方式更是春风化雨,与陶云霁沉静敏悟的心性完美契合。崔令仪听得心驰神往,眼中充满了希冀的光芒。陶焕亦是微微颔首,显然对这位“苏先生”极为满意。
田语在一旁抚掌大笑:“哈哈哈!妙啊!苏合那老小子!无涯你不提,老田我都快把他忘了!对对对!就是他!那才是真正的‘活药典’、‘人瑞’!云霁丫头要是能拜在他门下,学他个一星半点,那可真是天大的造化!” 他话锋一转,对着陶焕夫妇挤挤眼,“不过嘛,这位苏先生比老裴头还难请!他那‘悬壶屿’外面全是迷踪水阵和毒瘴林子,寻常人根本摸不着门!而且他性子淡泊,等闲不见外客。老田我这面子,在他那儿可不太好使。”
他指了指无涯,脸上露出促狭又敬佩的笑容:“这事儿啊,还得看咱们无涯先生的面子!苏先生痴迷琴道,尤其对无涯那手‘引天地清音入琴’的绝技推崇备至,视为平生仅有的知音!当年无涯游历东海,一曲《鸥鹭忘机》,据说引来了悬壶屿附近海域的鱼群飞跃、百鸟盘旋,把苏老头都给惊动了,这才破例相见,还拉着无涯论了三天三夜的琴道与药理相通之处!啧啧啧,那场面…” 田语摇着头,一脸回味无穷。
无涯神色依旧沉静,只是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无奈,对着田语微微摇了摇头,似在嗔怪他的夸张。她转向陶焕夫妇,语气平和:“苏先生确为雅士,好清音。若陶公与夫人不弃,无涯愿修书一封,附一缕琴意于笺上,邀其来神都一叙。至于能否得见云霁,愿否指点,全凭先生心意与缘法。” 她并未打包票,言语间充满了对那位隐士的尊重。
……
花厅内,茶香氤氲。陶焕与崔令仪听着两位良师引荐的高贤,一位是铁血中淬炼出生存智慧、刚正不阿的“铁面判官”裴元;一位是深谙万物生息、心怀仁德、如春风化雨的“悬壶先生”苏合。一人如铁壁,可铸筋骨;一人如甘霖,可润心田。且这二人皆由田语、无涯这等大贤引荐担保,人品心性、学识技艺,皆无可挑剔!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言喻的激动与感激。这不仅仅是找到了师父,更是为女儿寻到了两条通往更广阔天地的路径,寻到了两位能真正理解并引导她独特心性的护道之人!
陶焕深吸一口气,再次起身,对着田语和无涯,深深一揖到底,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诚挚与重托:“焕与内子,代小女云霁,先行谢过二位先生高义!裴壮士与苏先生,皆当世隐逸高人,能得二位引荐,已是云霁天大的福分!后续之事,无论成与不成,焕与内子铭感五内!一切,便仰仗二位先生费心周旋了!”
崔令仪亦起身,眼中隐有泪光闪动,对着田语和无涯郑重地福了一礼。晨光温暖,映照着花厅内这郑重托付的一幕,也照亮了陶云霁未来那充满了无限可能与守护的、更加坚实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