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焕的心瞬间被这目光填满,酸涩与狂喜交织。他放轻脚步,走到榻边,蹲下身,将那枚荔枝核雕小猴,如同捧着稀世珍宝般,缓缓递到夭夭面前。
“夭夭……看……” 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爹爹……给你带小猴儿回来了……它会翻跟头了……”
夭夭的目光落在那枚熟悉的核雕上,小小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她看看核雕,又看看陶焕写满期待与痛楚的脸庞。时间仿佛凝固了。
摸一下,就摸一下,他说是“我的小猴子。”那么,我可以摸的。
良久,她伸出苍白的小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丝不确定的颤抖,轻轻碰了碰那枚光滑的核雕。
小猴子是木雕的,好光滑,是很费心思的。这是父亲雕的吧。十年来的梦里,这个身影一直在做这件事,或者在雕刻,或者在摩挲,这上边有他的心意,这就是父亲的温度吧!……
然后,她抬起头,看向陶焕,嘴唇微微动了动,一个极其微弱、却如同天籁般的音节,艰难地从她喉咙里挤了出来:
“……爹……”
尽管微弱,尽管生涩,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陶焕和崔令仪的耳畔!
崔令仪的泪水瞬间决堤!她紧紧抱住女儿,泣不成声。
陶焕的眼前瞬间模糊,他猛地低下头,宽厚的肩膀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十年锥心蚀骨的等待,十年绝望深渊的挣扎,在这一声微弱的呼唤中,得到了最珍贵的救赎。
窗外,冰雪消融,一株移栽而来的桃树,枝头悄然鼓起了点点娇嫩的粉红花苞。寒冬已过,春天,终于带着失而复得的暖意,悄然降临。
细雨无声地救赎——唤醒计划
十年光阴荏苒。
昔年泣露崖的惊心动魄与神京朝堂的暗流汹涌,已化作陶府深处被封存的记忆。当年那个被夺回的小女孩陶灼,如今已长成十九岁的少女。府中上下,皆唤她“夭夭小姐”,带着一份小心翼翼的敬重。
如今的陶夭夭, 身量修长清瘦,如雨后新竹。肤色是久不见天日的冷白,仿佛上好的薄胎瓷。鸦羽般的长发松松绾起,仅簪一支素银桃花簪——那是崔令仪亲手所制,替代了幼年丢失的绒花。眉眼依稀可见幼时的精致轮廓,但那双曾灵动如星子的眼眸,如今却像蒙着薄雾的深潭,沉静得近乎空寂。常着一身素净的淡青或月白衣裙,行走时悄无声息,如同一个安静的影子。
因为孤寂太久,陶夭夭极少主动开口。偶尔发声,声音清泠,如碎玉击冰,但音量极轻,吐字缓慢,仿佛每个音节都需要斟酌。被问及时,回答往往简短到极致:“是”、“不是”、“尚可”。偶尔在无人处,会对着窗外的桃树低低念诵幼时父亲教过的《桃夭》,声音飘忽。
每天的活动也不出自己的小院,且动作轻缓,带着一种刻意的克制。指尖常无意识地摩挲袖口或衣角。对突然的声响或过近的接触会有一瞬不易察觉的僵硬。喜欢长时间静坐,望着庭院一角,目光没有焦点。唯一显得有生气的动作,是在无人注意时,会极其轻柔地用指尖触碰新发的桃叶或含苞的花骨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