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军的发言,如雷霆炸裂,又如悲风呼啸。他不仅是在反对一项具体提议,更是在进行一场关乎立场、记忆与资格的严厉审判。这番毫无保留的“硬刚”与直接质问,让会议室内的气压低到了极点,先前所有隐晦的博弈与权衡都被这通直白激烈的诘问暴露在刺目的灯光下。
张宇程听后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仿佛能拧出水来。他万万没想到,安启林、高明、谢云等人在他搬出“上面”之后,依然还和李明阳一样头铁,丝毫不顾及影响公然反对,更没想到一个军分区政委,竟敢在如此庄重的常委会上,以近乎撕破脸的方式直接质问他,将他逼到墙角。
卫军那番夹杂着历史悲情与军人血性的诘问,像一记记耳光抽在他的脸上,更抽在了他试图建立的权威之上。他必须反击,而且要抓住最要害的一点。
“卫政委!” 张宇程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明显的怒意和一种刻意抓人把柄的尖锐,“你刚才这番话,火药味很重啊!按照你的逻辑,你是不是认为,上面提出这项修订意见的领导同志,也都‘不能正确看待这个问题’,也都‘没有资格坐在他们的位置上’?难道上面的领导同志,就不清楚这项提议可能带来的利弊权衡?你这是在质疑上级的宏观决策和深思熟虑吗?!”
他故意将卫军对临海本土领导资格的质问,偷换概念、无限上纲到“质疑所有上级领导”的高度。这是一顶很重的大帽子,意在用政治正确和组织原则来压服对方,挽回自己的颜面和主导权。
然而,卫军根本不吃这一套。军人直来直去的性格和基于原则的底气,让他对这种扣帽子的行为嗤之以鼻。他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动摇,迎着张宇程阴沉的目光,嘴角甚至扯出一丝近乎冷峭的弧度。
“张书记,” 卫军的声音依旧洪亮,但语速放缓,每个字都像钉子一样砸在地上,“你不用给我扣这么大帽子。我卫军对上级的指示,只要是明确的、合理的、符合国家和人民根本利益的,从来都是坚决执行,不打半点折扣。”
他话锋一转,目光如炬,直接刺向张宇程话中最模糊、也最可能藏有私心的部分:“但是,你现在口口声声说这是‘上面的决策’,是‘响应号召’。那好,既然张书记这么言之凿凿,能不能就在这里,在常委会上,当着所有同志的面,给我们大家透个底、交个实?”
他身体微微前倾,形成一种无形的压迫感,问题尖锐得让空气都似乎被刺破:“这项所谓的修订动向,究竟是中央层面已经形成的统一意见,是经过法定程序、即将下发全国执行的正式决策?还是仅仅只是某位领导、某个部门在研讨过程中提出的一个‘建议’或‘设想’?如果是前者,是所有相关领导同志基于全局共同作出的正式决策,那我卫军为我刚才过于激烈的言辞表示歉意,并收回部分发言,坚决服从组织决定。”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让“收回部分发言”和“坚决服从”这几个字,带着明显的保留和前提条件。紧接着,他的语气骤然转冷,目光也更加锐利:
“但如果,这仅仅只是个别领导、或者某些研究机构提出的非正式‘建议’,还远未上升到国家统一政策层面,甚至……” 他在这里再次停顿,目光死死锁定张宇程瞬间有些不自然的眼睛,说出了那句石破天惊、彻底撕开一切伪装的话:
“——或者更直白地说,是不是哪位‘少爷’自己惹了不该惹的麻烦,沾了不该沾的东西,才让某些人如此心急火燎、不惜越俎代庖地要在我们临海搞什么‘率先示范’、‘档案封存’,好行那李代桃僵、瞒天过海之事?!”
“如果是这样,” 卫军的声音如同冰刃,斩钉截铁,“那么,恕我直言,张书记,我不仅不能认同你的提议,我更要坚决反对这种试图利用公共政策为个人或家族错误‘开绿灯’、‘洗底片’的行为!这是对法律的亵渎,是对临海市干部群众、特别是牺牲缉毒英雄的极大不公和侮辱!”
卫军这番话一出,会议室里一片死寂,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所有人都被卫军这大胆到近乎“犯上”的直言震撼了,目光复杂地在面沉似水、眼底隐现惊怒的张宇程和凛然如山、毫无惧色的卫军之间来回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