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之眼深处传递而来的意念,微弱得如同宇宙边缘即将熄灭的星辰,断断续续,饱含着难以言喻的沧桑与深入灵魂的疲惫感。王剑不敢有丝毫怠慢,将刚刚承受秩序审判方舟恐怖一击而翻涌的气血强行压下,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与这缕古老意志的沟通中。他仿佛在狂风怒涛的海面上,竭力捕捉着一丝飘摇不定的烛光。
“……继承者……感谢……你的……唤醒……” 那意念艰难地传递着,每一个意念碎片都像承载着亿万载岁月的重量,砸在王剑的心湖上,激起惊涛骇浪。
“前辈?您是……” 王剑凝聚心神,将自身携带太初与混沌气息的意念小心翼翼地传递过去,如同在黑暗中点亮一盏微弱的灯,为对方指引方向。
“……吾……非前辈……” 源初之灵的残存意志纠正道,其声音中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古老与宏大,纵然虚弱,底蕴仍在。“……吾乃……源初之灵……一缕……残存意识……依附于此……通道之眼……”
通道之眼?王剑瞬间明悟,这所谓的“虚无之眼”,其本质竟是一个至关重要的时空通道!而源初之灵接下来的话,更是揭开了这片边荒绝地背后隐藏的、足以颠覆常人认知的恐怖真相。
“……吾之本体……早已在……与‘寂灭主宰’的对抗中……崩碎……” 一股浓烈到极致的悲怆与壮烈感扑面而来。刹那间,王剑的“视野”仿佛被强行拉入了一片超越了时空维度的战场碎片之中——浩瀚无垠的多元宇宙海在沸腾,难以计数的星辰世界如同沙堡般脆弱地崩塌、湮灭。他看到了一道难以形容其伟岸的光影,那是源初之灵的本体,如同宇宙的脊梁,演化着亿万星辰,编织着生命法则的经纬。而它的敌人,则是另一股纯粹到极致的“无”,寂灭主宰!它并非实体,更像是一种终极的法则现象,所过之处,空间、时间、物质、能量尽皆化为永恒的虚无,连“存在”本身的概念都在它面前颤抖、崩溃。两者每一次碰撞,都是一个宇宙纪元的生灭,其战争的余波撕裂了无数维度,波及了难以想象的广袤时空。
惨烈!悲壮!终极!
“……此通道……乃吾镇压其……部分躯体所化……” 源初之灵的意念将王剑拉回现实,指向了虚无之眼的核心深处。原来那疯狂喷涌虚无生物和无尽湮灭波纹的根源,竟是被强行封印、镇压在此处的寂灭主宰的一块核心残躯!源初之灵在最终崩碎前,以自身最后的意志碎片与不朽的源初法则为核心,构筑了这个封印节点,将这足以毁灭无数宇宙的灾厄源头死死禁锢在这一隅。
“……然其意志……不断侵蚀……” 源初之灵的意念陡然变得痛苦而扭曲,充满了挣扎。“……万古……岁月……寂灭的低语……如同跗骨之蛆……无时无刻……不在污染……同化……吾的意识……吾渐被其混乱……暴虐所侵染……迷失……陷入……混沌……” 这解释了为何之前虚无之眼会呈现出如此不分敌我的狂暴状态,那不仅是寂灭残躯的本能冲击,更是守护者源初之灵的灵魂被污染后发出的痛苦嘶吼,是对一切“存在”的盲目憎恨!王剑以太初之力的呼唤,就像在无边黑暗中投入了一颗火种,驱散了一丝污染,让这缕残魂获得了短暂的、宝贵的清明。
“……吾……时间无多……” 源初之灵的意念急促起来,带着一种近乎燃烧的迫切感,它清晰地感觉到寂灭主宰那冰冷、恶毒、充满终结意志的触须,正在重新缠绕上来,试图将这缕微弱的清明之光彻底掐灭。“……寂灭的意志……很快就会……再次淹没吾……那时……它将掌控……通道之眼……冲破……封印……” 一个可怕的未来图景在王剑脑海中勾勒出来:寂灭残躯挣脱束缚,与散布在多元宇宙海其他角落的残躯感应、汇聚,最终令那象征着万物终焉的恐怖主宰彻底复苏!那将是所有生灵,所有世界,乃至整个多元宇宙海规则的末日!
源初之灵的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与深深的恳求:“……继承者……必须……加固封印……或者……彻底……毁灭此处的……寂灭残躯……否则……一旦其逃脱……与其它部分汇合……后果……不堪设想……”
紧接着,一股庞大而艰深到极致的信息洪流,伴随着剧烈的灵魂撕裂感,强行涌入王剑的识海!这是一段关于如何引动此地核心封印阵法,以及如何最大程度激发源初之灵在此地残存的所有力量,对寂灭残躯进行终极净化(或毁灭)的古老法门。信息中包含了对宇宙本源法则(存在与虚无)的深邃理解,对空间节点振荡的精妙操控,以及对能量共振叠加的极致运用。其复杂程度远超王剑目前的境界,每一个符文,每一个能量节点运转的轨迹,都蕴含着难以想象的风险和耗能。强行理解,王剑的元神都感到阵阵刺痛,仿佛要被这过于庞大的信息撑爆。
“……此法……凶险……” 源初之灵的声音充满了浓浓的愧疚与无力,但它别无选择。作为守护者,它已油尽灯枯,只能将这关乎无数宇宙存亡的重担,托付给眼前这个刚刚唤醒它的年轻继承者。“……需引动……汝之太初本源……与吾残力共鸣……过程……需贯穿……封印核心……直面寂灭意志……反噬……极烈……可能……会损耗汝之道基……甚至……危及性命……”
王剑沉默了。
识海中回荡着源初之灵传递的太古战争景象碎片,那宇宙崩灭的恐怖画面令他灵魂战栗;眼前,是残破的审判方舟(纵然受创,埃里奥斯仍未放弃,秩序圣光仍在挣扎凝聚),是周围窥伺、随时可能扑上来的虚无生物;更深处,是那巨大的虚无之眼,其核心的混乱与暴虐正在重新积聚,源初之灵那点微弱的清明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他甚至能感受到那被镇压的寂灭残躯散发出的冰冷恶意,如同无形的毒蛇,缠绕着这片空间,试图将一切拉入永恒的虚无。
一旦让寂灭主宰的部分残躯逃脱,不仅仅是他们这一船人,不仅仅是希望号身后守护的故乡世界,整个已知的宇宙,乃至那信息洪流中映射出的无数异域时空和万千文明,都将被卷入最终极的终焉洪流,走向彻底的“无”。这是远超个人生死,甚至远超一个界域存亡的危机。
责任如山,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恐惧吗?当然有。面对这种层次的恐怖存在,面对强行催动远超自身境界力量的巨大风险,谁能不惧?但退缩吗?身后便是需要守护的一切,退一步即是万丈深渊!
王剑的眼神,在短暂的波澜后,如同被亿万载寒冰淬砺过的利刃,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澈、坚定、平静。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将这无边重压和决死的意志一同纳入胸中,对着那即将再次陷入混沌的虚无之眼深处,发出了清晰而有力的回应:
“我明白了。前辈,告诉我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