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脑魔挂在他齿间,像一条被抽了脊骨的乌贼,触须软塌塌地垂到胸口。
阳光每照它一秒,它的颜色就褪掉一层,从幽暗的靛紫变成殡仪馆骨灰盒那种灰白,最后竟泛起糖霜般的颗粒感。
苏舟眯着眼,适应了片刻光线后,迅速扫视着海岸线。
海岸线空无一人。
之前一同前来冒险的几艘船只,包括鼻涕虫狂战的大宝剑战船、罗强的医疗船、章艳的学徒帆船以及何光那艘透着诡异的漆黑小舟,此刻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有他的“珍宝号”依旧安静地停泊在浅湾中。
苏舟不由得腹诽:“这鼻涕虫狂战,逃命的本事真是一流,手脚也够麻利!跑路前还把别人的船拆成乐高,打包带走。
这孙子怕不是专吃死人遗产的秃鹫,靠着这手‘摸尸’和‘跑路’的绝活,在诡海上混得风生水起?”
摇了摇头,将这些杂念抛开,苏舟提着那团软趴趴的噬脑魔,踏着海浪回到了“珍宝号”上。
他从交易行买了一个玻璃糖罐——半人高,瓶壁厚度足以扛住火枪子弹,原本是拿来腌柠檬鱼脂的。
此刻罐底还粘着一层琥珀色的糖浆,在船灯照射下像凝固的夕阳。
苏舟把噬脑魔“噗通”一声丢进去,它触底时发出湿毛巾摔在瓷砖上的闷响,溅起的糖浆黏住它的触须,像给怪物穿上一件琥珀色的婚纱。
他用匕首在软木塞上钻了个针眼——打算以后每天往里面灌一勺姜汁汽水,看这玩意儿会不会在自己脑子里开出一座碳酸火山。
当然主要目的还是为了防止这东西憋死,也为日后“拷问”留了个通道。
做完这一切,他将糖罐随手放在书桌上。
一股难以抗拒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精神与肉体的双重透支让他眼皮沉重。
他强撑着设定了“珍宝号”的自动托管模式,随即一头栽倒在床上,他沉入睡眠的速度,比被铅锚拖进深渊的罪犯还快。
睡梦中并不安宁,噩梦来得毫无铺垫。
他梦见自己的颅骨被掀开,像掀开一艘模型的甲板。
噬脑魔膨胀成一座粉红色的摩天大楼,每一层窗户里都亮着别人的记忆:
第一层是鼻涕虫狂战在拆船,螺丝钉如雨;
顶层是罗强、章艳、何光三人被触须卷成一束玫瑰花,插在一只骨灰坛里。
而他自己站在楼顶天台,手里举着一枚正在融化的篮球——球面纹路全是他自己的脑沟回。
噬脑魔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机场广播:
“现在开始登机,请苏舟先生前往三号口——也就是我的胃。”
他想逃,却发现鞋底粘着一层糖浆,每一步都拉出琥珀色的丝,最后那些丝缠住他的脖子,把他吊成一盏人形吊灯。
……
午夜。
当苏舟再次睁开眼时,窗外已是繁星满天,正是半夜时分。
由于噩梦的困扰,他的脑袋依旧有些昏沉滞涩,像是被灌了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