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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绞索与橄榄枝(1 / 2)

穆鲁斯城的轮廓在初冬的薄雾中若隐若现,这座被誉为“橄榄与葡萄酒之都”的伊特鲁首府,此刻却像一头受了惊的肥硕牲畜,在猎食者的注视下瑟瑟发抖。

城头原本鲜艳的伊特鲁旗帜——蓝底上金色的橄榄枝环——此刻歪斜不堪,守军士兵的身影在城墙后慌乱跑动,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城外,北晋的军阵沉默如山。

没有喧嚣,没有鼓噪,只有三万双冰冷的目光,牢牢锁定在那座看似雄伟的城池上。

那股无声的煞气,比凛冽的寒风更刺骨,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守城者的心头。

穆鲁斯城内,金碧辉煌的大公府。

伊特鲁大公埃马努莱三世,这位以墙头草和享乐主义闻名的大公,此刻正瘫坐在他那张镶嵌着象牙和宝石的王座上,肥胖的身体因恐惧而不受控制地颤抖。

“北晋……炎思衡……兵临城下……”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仿佛梦呓,“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下方噤若寒蝉的廷臣和将军们,声音中带着哭腔:“奥利韦托的消息不是说是农民暴动吗?!不是说是小股流寇吗?!地方守备队呢?!他们就算再无能,对付一群泥腿子总该够了吧?!啊?!”

他挥舞着那份军报,像挥舞着一面失败的旗帜:“可现在呢?!告诉我!为什么是北晋的军队?!他们不是应该在几千公里外的帝国西北特辖区吗?!不是应该在上河郡和神族大军对峙吗?!他们怎么会在这里?!从天而降吗?!”

一名年老的大臣颤巍巍地出列,声音发颤:“大公……唯一的解释……他们……他们翻越了杜福尔山脉……”

“杜福尔山脉?!”埃马努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尖叫起来,“那是生命禁区!连鸟儿都飞不过去!他们难道是神兵天将吗?!几万大军,翻越杜福尔?!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在他的认知里,杜福尔山脉是不可逾越的天堑,是他伊特鲁公国安然处于魔族羽翼之下最大的保障。他宁愿相信这是一场噩梦,也不愿相信那支在西北特辖区搅得天翻地覆的北晋军队,会出现在他的家门口。

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想起了自己当初是如何在魔族兵锋下,第一个献上降表,如何卑躬屈膝地讨好魔族奥古斯都,如何默许甚至协助魔族的“特别征收队”在自己国土上横征暴敛,以换取自身权势的稳固和奢靡的生活。

他也清楚地知道,伊特鲁对于魔族意味着什么——这是魔族远征军最重要的粮仓和后勤基地之一!魔族前线百万大军的相当一部分口粮,都依赖伊特鲁的产出。

丢了伊特鲁,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

“逃!”一个念头本能地冒了出来。

逃离穆鲁斯,逃往邻近的加洛林公国,或者更远的地方。

但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被更深的绝望所淹没。

逃?能逃到哪里去?

加洛林的路易,那个老狐狸,会收留一个丧家之犬吗?就算收留了,魔族会放过他吗?

丢了如此重要的后勤基地,魔族的怒火,足以将他和他整个家族烧成灰烬!

他毫不怀疑,就算他逃到天涯海角,魔族也会把他揪出来,用最残酷的方式处死,以儆效尤。

到时候,恐怕死都是一种奢望。

投降北晋?

这个念头更加危险。

他是最早投靠魔族的加斯庭大公之一,手上沾满了抵抗者的鲜血,更是魔族统治加斯庭的“榜样”和“标杆”。

北晋会接受他的投降吗?那个叫炎思衡的年轻人,据说手段狠辣,在马尼拉卡就曾下令处决所有魔族俘虏。

他会放过自己这个“人奸”头子?

进退维谷,左右都是死路!

埃马努莱瘫在王座上,肥胖的脸上汗水混合着油脂,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油腻的光。

他眼神涣散,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悔恨。

早知今日,当初……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大公……城外……城外送来几个俘虏……”一名侍从官小心翼翼地进来禀报。

埃马努莱这才回过神:“俘虏?什么俘虏?”

“是……是我们之前被俘的几个贵族军官,被北晋人剥了盔甲,放了回来……他们带话……”

“带什么话?!”埃马努莱急切地追问。

侍从官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道:“他们说……北晋之主,炎思衡……他……他来了。”

简简单单三个字——“他来了”。

却像是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埃马努莱和所有廷臣的心上。

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炎思衡来了。

那个名字本身,就带着尸山血海的腥风,带着马尼拉卡五万魔军的亡魂,带着翻越杜福尔山脉的奇迹,或者说噩梦 ,带着无可匹敌的兵锋,来了。

所有的侥幸,所有的幻想,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

埃马努莱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最终,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一样,软软地滑下王座,瘫倒在地毯上。

“投降……”他喃喃道,声音微弱却清晰,“开城……投降吧……”

“大公!”几名死忠的将领和老臣惊呼出声,试图劝阻。

“闭嘴!”埃马努莱的眼中满是歇斯底里的疯狂和恐惧,“你们能守住吗?!啊?!你们谁能守住这座城?!谁能挡住那个炎思衡?!守不住,大家都得死!投降……投降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他需要稳定伊特鲁,需要粮草,需要人力……他需要我……对,他需要我!”

他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挣扎着爬起来,对着侍从官嘶吼:“快去!传我的命令,打开城门!迎接北晋的军队入城!快!”

这一刻,什么大公的尊严,什么贵族的体面,在生存面前,都变得一文不值。

穆鲁斯巨大的包铁木门,在刺耳的嘎吱声中,被缓缓推开。

伊特鲁的守军丢下武器,垂头丧气地排列在街道两侧,像是等待审判。

埃马努莱三世脱去了华丽的公爵袍服,换上了一身素净的便装,肥胖的身躯在寒风中显得有些滑稽。

他带着一众伊特鲁高层贵族,捧着象征权力的权杖,徒步走出城门,来到北晋的军阵前。

他看到了那个年轻人。

一身玄色轻甲,风尘仆仆,却掩不住那份渊渟岳峙的气度。

他骑在一匹普通的战马上,位于军阵的最前方,深邃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来,仿佛能洞穿人心。

就是他,炎思衡。

埃马努莱膝盖一软,几乎是扑倒在地,以头抢地,声音带着哭腔和谄媚:“罪臣埃马努莱,率伊特鲁全境官民,恭迎北晋王师!罪臣自知罪孽深重,恳请大人念在伊特鲁百万生灵份上,网开一面!罪臣愿倾尽所有,效忠大人,效忠北晋!”

他身后,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贵族们也纷纷跪倒一片,磕头如捣蒜,哀求声、表忠心声响成一片。

炎思衡端坐马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脚下这群匍匐在地的“大人物”。

他没有立刻说话,目光缓缓扫过穆鲁斯那洞开的城门,扫过那些眼神麻木中带着一丝好奇和恐惧的平民,扫过远处那些被“特别征收队”搜刮得家徒壁的贫民窟。

他看到了伊特鲁的富庶,也看到了这富庶之下,被魔族和本地贵族双重压榨带来的深重苦难。

良久,就在埃马努莱等人的心快要跳出嗓子眼的时候,炎思衡终于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

“埃马努莱,伊特鲁大公,最早投靠魔族的人类叛徒之一。为保全自身权位,献城投降,引狼入室。纵容甚至协助魔族征收队,横征暴敛,致使伊特鲁民不聊生,饿殍遍野。你的罪行……罄竹难书。”

埃马努莱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褪:“大人!我……我是真心投降啊!我愿意献出一切!我能帮您稳定伊特鲁!我……”

“稳定?”炎思衡打断他,“伊特鲁的稳定,不需要靠你们这些蛀虫和叛徒来维持。”

他目光转向身后肃立的韦叔宽,这位对魔族及其走狗有着血海深仇的西北大汉,眼中早已喷薄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韦叔宽。”

“末将在!”

“将所有伊特鲁公爵级以上贵族,以及名录在册、恶行昭彰的‘特别征收队’头目,全部拿下!在穆鲁斯中心广场,公开审判后,即刻处决!”

“遵命!”韦叔宽轰然应诺,大手一挥,如狼似虎的北晋士兵立刻扑了上去。

“不!你不能这样!我是伊特鲁的大公!我投降了!炎思衡!你背信弃义!”埃马努莱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拼命挣扎,却被两名士兵死死按住。

其他贵族也瞬间炸了锅,哭喊声、咒骂声、求饶声响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