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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奇袭伊特鲁(1 / 2)

这是一场被后世史书称为“死亡行军”的壮举,也是一场被无数军事家反复研究近乎疯狂的豪赌。

炎思衡,站在全军的最前方,仿佛一面不屈的战旗。他抬头望向那仿佛连接着天穹,令人绝望的雪线,深邃的眼眸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钢铁般的意志在燃烧。

“大人,所有队伍均已集结完毕,干粮、御寒衣物、攀登工具检查无误。”高孝伏的声音在风啸中显得有些模糊,但那份厚重的沉稳感却丝毫未减。

这位陷阵猛将此刻也换上了厚重的皮毛冬装,像一头人立而起的暴熊,唯有那双眼睛,依旧燃烧着渴望战斗的火焰。

炎思衡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一张张或熟悉或年轻,却同样坚毅的面孔。

高孝伏的勇悍,庞令明的精干,斛明月眼中的决绝,韦叔宽眼中的信任……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刺骨的空气,肺部好像被针扎刺,声音却清晰地穿透风雪:“弟兄们!前面,就是杜福尔!是连魔族都认为我们绝不可能跨越的天堑!”

他停顿了一下,让寒风将他的话语送入每个人耳中。

“跨过去!我们就能把战火烧到魔族的后院!就能切断他们的粮草,搅乱他们的部署!就能为死难的同胞报仇!为所有还在抵抗的人类,杀出一条血路!”

“跨不过去……这里,就是我们所有人的埋骨之地!没有退路,只有向前!”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赤裸裸的现实和破釜沉舟的决心。

“出发!”

命令一下,四万大军开始缓缓蠕动,义无反顾地扎入了那片茫茫雪白之中。

最初的行程还算“顺利”,只是沿着相对平缓的冰川谷地跋涉。但所谓的“顺利”,也仅仅是相对于后面的绝境而言。

积雪深可及腰,每迈出一步都需要耗费巨大的体力。

狂风像是无形的墙壁,阻挡着前行的脚步,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带着刀割般的痛楚。士兵们用绳索彼此串联,低着头,顶着风,一步一步,艰难地向上攀登。

庞令明和他麾下最得力的几名向导走在最前面,他们凭借着出发前的收集的资料和猎户口耳相传的只言片语,在茫茫雪海中寻找着那条理论上存在,现在却几乎被世人遗忘的古老通道。

“注意脚下!这里是冰裂缝区!跟着前面人的脚印,一步都不能错!”庞令明的呼喊声在风中断断续续。

不时有惨叫声响起。

那是某个士兵踩空了,或者脚下的冰层突然碎裂,连人带装备瞬间被深不见底的裂缝吞噬。旁边的同伴甚至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绳索猛地绷紧,然后无力地垂下。没有人哭泣,也没有人停留,只有更加用力地攥紧手中的绳索,将悲愤和恐惧踏在脚下,继续前行。

夜晚,是比白天更可怕的折磨。

温度骤降至滴水成冰的程度。

士兵们只能挤在背风的冰崖下,或者费力挖掘出的雪洞里,依靠彼此的体温勉强抵御严寒。

篝火是奢望,所有的燃料都必须优先保障携带的火药和少量引火物干燥。干粮冻得像石头,需要用体温慢慢捂软才能下咽。水囊早已冻结实,只能抓一把雪塞进嘴里,靠口腔的温度融化,那滋味,冰冷彻骨,直透灵魂。

炎思衡和高孝伏等将领与士兵同吃同住,没有任何特殊待遇。

炎思衡甚至将自己的部分皮毛垫给了几个冻伤严重的年轻士兵。他沉默地坐在雪洞里,借着微弱的天光,反复研究着那份由庞令明结合情报绘制的简陋地图,手指在代表着未知区域的大片空白上划过,眼神深邃。

“大人,您休息一下吧。”斛明月递过来一小块用体温捂得稍软的肉干,声音有些嘶哑。他看着炎思衡眼下的青黑和眉宇间无法掩饰的疲惫,心中感慨。这位年轻的北晋之主,不仅有着吞天的胆魄,更有与士卒同甘共苦的坚韧。

炎思衡接过肉干,慢慢咀嚼着,摇了摇头:“睡不着。明月,我们走了几天了?”

“第七天了。”斛明月叹了口气,“按照庞将军的估算,我们才走了不到三分之一的路程。而且最难的‘鹰回崖’和‘鬼见愁’冰川还在前面。”

“损失呢?”

“……非战斗减员,已经超过一千三百人。”斛明月的声音低沉下去,“大多是失足、冻伤和实在撑不下去的。”

炎思衡闭上眼,良久,才缓缓睁开:“告诉军需官,阵亡弟兄的干粮,分给还能走的人。我们没有回头的资格。”

真正的噩梦,在攀登“鹰回崖”时降临。

那是一片几乎垂直的冰壁,高达数百米,连最矫健的岩羊都望而却步。

狂风在这里被压缩成致命的罡风,仿佛随时都能将人像片树叶般从崖壁上吹落。

先遣队用铁钎和绳索,冒着生命危险,一点点地在冰壁上凿出踏脚点,固定绳索。

后续的士兵们就像一串串挂在悬崖上的蚂蚁,贴着冰冷的岩壁,手脚并用,一点一点地向上挪动。

不时有体力不支的士兵,或者被突来的冰崩、狂风吹落,惨叫着坠入下方的云雾深渊,那声音在山谷间回荡,久久不散,敲击着每一个幸存者的心脏。

高孝伏亲自带着陷阵营的精锐负责断后和掩护,他用巨大的战斧劈砍冰面,为队伍开辟更稳固的路径。他的虎口早已震裂,鲜血渗出,瞬间冻结在斧柄和冰面上,但他哼都没哼一声。

就连最熟悉山地的庞令明,看着那仿佛没有尽头的冰壁,脸上也露出了近乎绝望的神色。

他找到炎思衡,声音干涩:“大人……鹰回崖比传说中更险!我们携带的绳索可能不够!而且弟兄们的体力……”

炎思衡抬头望着那吞噬生命的绝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燃烧着近乎偏执的火焰。

“用完了所有绳索,就用腰带,用绑腿,用一切能连接的东西!”他的声音在风啸中斩钉截铁,“告诉弟兄们,爬!就是用牙齿啃,也要给我啃过这道崖!我们北晋的士兵,没有死在冻饿路上的孬种,只有战死在沙场的好汉!”

主帅的决绝,感染了所有人。

求生的本能和对胜利的渴望,压倒了生理的极限。

士兵们咬着牙,指甲剥落,手掌磨破,鲜血淋漓地冻结在绳索和冰壁上,依旧向上,再向上!

当最后一名士兵挣扎着爬过鹰回崖顶时,所有人都瘫倒在雪地里,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清点人数,仅仅这一道天险,就又葬送了近两千名弟兄。

来不及悲伤,也来不及休整。后面还有更诡异的“鬼见愁”冰川等着他们。

那里遍布着被新雪覆盖的冰裂缝,看似平坦,下一步却可能是万丈深渊。

庞令明和向导们几乎是趴在地上,用长矛一点点探路,标记出安全的路线。队伍行进的速度慢得像蜗牛,每一步都像是在鬼门关前徘徊。

饥饿、寒冷、疲惫、缺氧……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这支军队。

士兵们的眼神从最初的坚定,变得麻木,再到最后,只剩下一种机械般的执着——向前走,不能停。

炎思衡的坐骑,早在几天前就力竭倒毙,被分食殆尽。他自己也瘦削了一大圈,脸颊凹陷,嘴唇干裂发紫,唯有那双眼睛,依旧亮得吓人,像雪原上孤独的头狼,指引着方向。

他不知道的是,在无数个寒冷疲惫的夜晚,是高孝伏偷偷将自己的口粮省下塞给体力不支的士兵,是庞令明几乎不眠不休地探路规划,是斛明月用他熟悉草药的知识,尽力救治那些冻伤的士卒,是韦叔宽用他豪族首领的威望,鼓舞着那些来自西北本土的士兵……正是这些中流砥柱,和他一起,撑起了这支军队摇摇欲坠的脊梁。

第十五天,当先锋斥候连滚带爬地冲回来,嘶哑地喊出“前面……前面是下坡!我们……我们过来了!”的时候,整个队伍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随即,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发出了如同野兽般的呜咽,接着,哭声、笑声、疯狂的呐喊声汇成一片,在雪谷中回荡。许多人跪在雪地里,抓起冰冷的雪塞进嘴里,嚎啕大哭。他们做到了!他们真的跨越了这座连魔族都视为绝境的死亡山脉!

炎思衡站在山脉西麓的边缘,望着脚下逐渐变得平缓、甚至隐约能看到一抹枯黄草色的土地,胸膛剧烈起伏。他缓缓抬起颤抖的手,抹去睫毛上凝结的冰霜,极目远眺,仿佛已经看到了伊特鲁公国那毫无防备的腹地。

四万大军,最终活着翻越杜福尔山脉的,不足三万三千人。超过六千七百名忠诚的士兵,永远留在了那片冰冷的白色坟场。

……

山脉西麓的风,虽然依旧寒冷,但比起山上的致命罡风,已显得温柔了许多。

侥幸存活下来的北晋将士们,几乎人人带伤,衣衫褴褛,许多人的手脚都留下了严重的冻疮,脸上是长期缺氧和高强度跋涉后的青紫色。他们瘫倒在相对避风的山谷里,贪婪地呼吸着略微湿润的空气,许多人一躺下就陷入了昏睡,仿佛要把这半个月透支的生命力彻底补回来。

“大人,我们……我们真的过来了!”高孝伏一屁股坐在一块石头上,连卸下背上重斧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了,他咧开干裂出血口的嘴,想笑,却扯动了脸上的冻伤,疼得龇牙咧嘴,但那眼中劫后余生的兴奋和如释重负却毫不掩饰。

庞令明靠在一块岩石旁,大口喘着气,这位硬朗的老兵此刻也显得萎靡不堪,他望着来路那依旧巍峨耸立、云雾缭绕的雪峰,心有余悸地喃喃:“鹰回崖……鬼见愁……这辈子,再也不想来第二次了……”

斛明月和韦叔宽的状态稍好一些,但也疲惫欲死。斛明月正在组织还有余力的士兵统计伤亡、收集散落的物资,韦叔宽则招呼着本部人马,将仅存的一点干粮和清水集中分配。

“大人,”斛明月忙完一阵,走到闭目养神的炎思衡身边,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轻松,“弟兄们实在撑不住了,是不是……让大家在此休整一两天?恢复一下体力,也等等掉队的弟兄,顺便派人去附近探查一下情况?”

高孝伏、庞令明和韦叔宽闻言,也都将目光投向了炎思衡。显然,他们都认为,经历了如此非人的磨难,休整是理所当然的选择。

炎思衡缓缓睁开眼,他的疲惫并不比任何人少,但那深邃的眼眸中却看不到丝毫松懈,反而锐利得像刚刚出鞘的宝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