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的水,冷得像凝固的玄冰,带着一股浓重的、混合着铁锈与腐朽泥土的腥气,狠狠灌入陆小七的口鼻。他抱着气息微弱、身体冰冷的苏清雪,在湍急冰冷的水流中奋力下沉。头顶那道被铁柱巨锤砸开的裂口,正被无数闪烁着猩红光芒的骸骨和翻涌的混沌气息疯狂填塞,最后一点金色的守护意志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彻底熄灭在无边无际的猩红里。铁柱那震天的怒吼和巨锤砸落的轰鸣,被彻底隔绝,只剩下水流在耳畔沉闷的咆哮,以及身后越来越近、如同无数枯骨摩擦碰撞的“咔嚓”声。
“坚持住!清雪!”陆小七在心中嘶吼,手臂因寒冷和用力而剧烈颤抖。苏清雪的头无力地靠在他肩窝,白发在水中如雪藻般散开,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紧闭的双眼长睫上挂着细小的冰晶。她体内锁魂链的反噬显然尚未平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痛苦的抽搐,身体在冰冷刺骨的河水中不住地战栗。陆小七能清晰感觉到她微弱的心跳和越来越凉的体温,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脏。
“陆…小七…”苏清雪的嘴唇艰难地翕动,吐出几个微弱的气泡,声音被水流冲散,几乎听不见。她似乎想睁开眼,却只徒劳地颤动了一下眼皮。
“别说话!省点力气!”陆小七低吼,声音在水中沉闷变形。他收紧手臂,试图用自己的体温给她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同时艰难地调整姿势,尽量减少水流的冲击。他左眼那完全睁开的猩红竖瞳,在漆黑的暗河中如同两点幽冥鬼火,疯狂地扫视着周围,试图穿透浓稠的黑暗,寻找一丝生机。
队伍在混乱中各自下沉。林风紧紧护着同样被锁链束缚的林霜儿,林霜儿透明的身体在冰冷的水流中摇摇欲坠,脸上写满了惊恐。云裳则如同一条灵活的鱼,动作轻巧地跟在陆小七侧后方,她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疏离和算计的眼睛,此刻在黑暗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紧紧盯着陆小七背上那光芒内敛的混沌丹炉。
就在这时,暗河深处,那浓稠得如同墨汁的黑暗中,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两点猩红!
紧接着,是两点、四点、八点……无数点猩红的光芒,如同地狱的篝火,在漆黑的河底骤然点燃!那光芒冰冷、怨毒、充满了毁灭的欲望,与陆小七左眼的竖瞳,诡异地同源!
“骸骨!”林风发出一声惊骇欲绝的闷哼,声音被水流吞没。
无数被混沌侵蚀的骸骨守卫,如同从沉睡的坟墓中苏醒的恶鬼,从河底的淤泥和嶙峋的岩石缝隙中猛地扑出!它们形态各异,有的高大如巨熊,有的纤细如鬼魅,但无一例外,骨架被一种粘稠的、不断蠕动的暗红色物质包裹着,眼眶中跳动着与陆小七竖瞳同源的猩红光芒。它们没有血肉,只有森森白骨和那股令人作呕的混沌气息,张开锋利的骨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无声而迅疾地朝着水中的众人抓来!
“小心!”陆小七瞳孔骤缩,左眼竖瞳本能地爆发出更强烈的猩红光芒,试图震慑。然而,这些骸骨守卫似乎对这股力量有着某种诡异的抗性,它们只是微微一顿,眼中的红光反而更加炽热,扑击的速度丝毫不减!
一只体型最为庞大、肩胛骨上还残留着扭曲金属甲片痕迹的骸骨守卫,目标直指陆小七怀中的苏清雪!它巨大的骨爪撕裂水流,带着令人心悸的恶风,当头抓下!那爪尖闪烁着幽暗的混沌光泽,显然蕴含着极强的侵蚀之力!
“滚开!”陆小七怒吼,抱着苏清雪猛地向侧方翻滚。然而,冰冷的水流极大地阻碍了他的动作,翻滚的瞬间,苏清雪本就虚弱的身体猛地一沉,如同断线的风筝,脱离了他的怀抱,朝着更深、更黑暗的河底坠去!
“清雪!”陆小七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想也不想,拼尽全力伸出手,一把抓住了苏清雪冰冷的手腕!就在他抓住她的瞬间,另一只骸骨守卫的骨爪,带着撕裂一切的劲风,狠狠抓向他的左肩!
噗嗤!
一声闷响,陆小七只觉左肩传来一阵剧痛,仿佛被烧红的烙铁狠狠贯穿!锋利的骨爪轻易撕破了他本就残破的衣衫,深深嵌入血肉之中!冰冷的河水瞬间涌入伤口,带来钻心的刺痛和一股强烈的、试图侵蚀他神魂的混沌气息!
“呃啊——!”剧痛和侵蚀让陆小七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吼。左肩的剧痛仿佛点燃了某种禁忌的开关!他左眼那猩红的竖瞳,不受控制地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实质般的猩红光柱!那光柱中蕴含着纯粹的、狂暴的、来自深渊的毁灭意志!
轰!
一道无形的冲击波以陆小七为中心,猛地炸开!那扑向他左肩的骸骨守卫,首当其冲!它那庞大的骨架在接触到这股猩红冲击波的瞬间,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雪,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紧接着,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轰然炸裂!不是粉碎,而是彻底湮灭!连一点骨屑都未曾留下,被那狂暴的猩红力量彻底抹去!
而更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正扑向其他人的骸骨守卫,在感受到这股源自陆小七竖瞳的、同源却更加暴戾的力量时,竟然集体猛地一僵!它们眼中跳跃的猩红光芒剧烈地闪烁起来,如同接触不良的灯火。它们停止了攻击,悬浮在冰冷的水流中,空洞的眼眶死死“盯”着陆小七那完全睁开的竖瞳。
紧接着,一阵极其微弱、极其模糊、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呓语,直接在所有人的神魂深处响起:
“…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