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安若欢用尽全身力气,微微张开了干裂的嘴唇。
陆其琛面无表情地将药汁一勺一勺喂给他,动作稳定,没有丝毫急躁。苦涩的药汁滑入喉咙,带来生理上的不适,却仿佛也注入了一丝微弱的力量。
喝完药,安若欢已是筋疲力尽,冷汗涔涔。他重新瘫软在榻上,意识又开始模糊。
在陷入昏睡的前一刻,他仿佛听到陆其琛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似真似幻:
“安若欢,别让本王白救你一场。”
接下来的两天,安若欢的情况并未如期望般好转。尽管用上了安湄送来的珍稀药材和刘军医的全力救治,他腿伤处的坏疽趋势仍在缓慢蔓延。伤口周围的暗红色变得更深,甚至开始散发出一种不易察觉的、令人不安的腐败气息。高热如同附骨之蛆,反复纠缠,消耗着他本已油尽灯枯的元气。
刘军医第三次清创后,对着陆其琛沉重地摇了摇头,声音压得极低:“王爷,腐肉未净,邪毒已深。寻常外敷药石,怕是……难以根除了。若再拖延,一旦邪毒攻心,便是大罗金仙也……”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但帐内所有人都明白。
一直昏沉的安若欢,却在此刻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因高热而有些涣散,但深处却燃着一点异常清醒、甚至可以说是锐利的光。他听到了军医的话。
“军医……”他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可是……腐肉未除,邪毒……内陷?”
刘军医一愣,看向陆其琛。陆其琛点了点头。
“是……丞相。”刘军医艰难道,“非是老夫不尽心,只是伤口位置太深,加之丞相身体太过虚弱,若强行彻底清创,只怕……只怕您承受不住啊!”
安若欢沉默了。帐内只剩下他粗重而痛苦的呼吸声。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每一次清创的剧痛都几乎让他灵魂出窍。彻底剜除腐肉?那无异于在鬼门关上跳舞,极大的可能在手术过程中就活活痛死,或者引发更猛烈的感染。
但是,不这样做,就是等着毒气攻心,缓慢而确定地走向死亡。
他缓缓抬起未受伤的右手,指向自己那条惨不忍睹的右腿,目光却投向陆其琛,语气异常冷静,冷静得近乎残酷:“王爷……军中……麻沸散……可还充裕?”
陆其琛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瞳孔微缩:“你想做什么?”
安若欢扯出一个极其虚弱的笑,带着文人特有的执拗与决绝:“剜腐肉,刮……毒骨。麻沸散留给更需要……的将士。我……还能……熬。”
“胡闹!”刘军医失声惊呼,“丞相!万万不可!无麻沸散,这等剧痛,便是铁打的汉子也熬不住!您这会送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