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边境线另一侧,那片属于渊国的、布满了嶙峋碎石和枯黄荆棘的陡坡上,一个身影,正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艰难的姿势,一点一点地……向前挪动。
那人衣衫褴褛,几乎被尘土和凝固的血污覆盖,看不清面容。左臂不自然地扭曲垂落,右腿拖在身后,在布满碎石的地面上,划出一道刺目而漫长的、已经变得暗红的血痕!那血痕,从他视线所及的坡地深处一路蔓延而来,仿佛一条生命被强行拖拽留下的惨烈印记。
每挪动一寸,那身影都会微微颤抖,似乎耗尽了全身力气。但他没有停下,用还能活动的右手和左腿,支撑着,挣扎着,向着边境线的方向,执着地靠近。
陆其琛的千里镜死死锁定在那个身影上。尽管对方面目全非,但那身形,那即便在如此绝境中依旧不曾弯折的脊梁,以及……那种独特的气质,让他瞬间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安、若、欢!
他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落到如此境地?那场爆炸……
电光火石间,陆其琛已然明白了大半。吕骁!是吕骁对他下了毒手!
“快!!”陆其琛的声音因为前所未有的急促而显得有些嘶哑,“放下吊篮!不!本王亲自下去!带上最好的金疮药和担架!快!!!”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身形一纵,已如苍鹰般直接从哨塔掠下,不顾身份,不顾危险,亲自朝着边境线那道象征着界限的矮墙冲去。封凛等人反应过来,立刻带着军医和担架紧随其后。
当陆其琛终于越过矮墙,冲到那个仍在艰难挪动的身影前时,安若欢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头微微一偏,伏在地上,不动了。
陆其琛单膝跪地,小心翼翼地将他的身体翻过来。那张清瘦的脸上,此刻毫无血色,嘴唇干裂,沾满尘土,额头滚烫。左臂脱臼处肿胀不堪,右腿的伤口更是狰狞,皮肉外翻,隐约可见白骨,因为爬行,伤口里嵌满了沙石。
触手之处,一片冰凉。唯有那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脉搏,证明着这具躯体里,还顽强地留存着一丝生机。
陆其琛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巨浪。他迅速检查伤势,对赶来的军医厉声道:“先处理腿伤!清理异物,上最好的止血散!小心他的左臂!”
他亲自拿出水囊,小心翼翼地将清水滴入安若欢干裂的嘴唇。
或许是清水的滋润,或许是感受到了人的气息,安若欢睫毛颤动,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视线模糊中,他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带着焦急与凝重的脸庞。
“王爷?”他声音微弱如丝,带着难以置信的恍惚。
“是我。”陆其琛的声音低沉而肯定,“别说话,保存体力。你安全了。”
安若欢似乎想扯出一个表示感激或无奈的笑,却牵动了伤口,化作一声压抑的闷哼。他涣散的目光重新凝聚起一点光芒,看着陆其琛,用尽力气,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
“吕骁铸币……私兵……落鹰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