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后,陆其琛回到王府,独自在书房坐了很久。 他意识到,李余然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他处处扶持、偶尔敲打的孩子了。雏鹰的翅膀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变得硬朗,开始尝试按照自己的意愿翱翔,甚至……开始试图修正他这只老鹰的飞行轨迹。
安湄送来晚膳时,看到他凝视着窗外暮色的背影,比以往更加孤直,也更加沉重。
“王爷在忧心陛下?”她轻声问。
陆其琛没有回头,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安湄,你说,本王是不是……老了?”
安湄心中一涩。她走到他身边,看着他鬓角不知何时生出的几丝华发,柔声道:“王爷正值盛年,何言老迈?陛下成长,是王爷一直期望的。”
“是啊,是期望。”陆其琛低笑一声,带着自嘲,“可当他真的开始挣脱掌控时,本王才发现,这滋味……并不好受。”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向安湄:“安湄,若有一天,他羽翼丰满,不再需要本王这‘摄政王’,甚至视本王为绊脚石时,你……会站在哪一边?”
这是他一直想问,却从未问出口的问题。此刻,在这个他亲手培养的“对手”初露锋芒的夜晚,他终于问了出来。
安湄看着他眼中那复杂难明的情感——有骄傲,有失落,有警惕,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她沉默良久,最终,缓缓伸出手,轻轻覆在他放在桌案、微微握拳的手上。
她的手微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定力量。
“我站在,”她迎着他的目光,声音轻而坚定,“我认为对的那一边。站在……能让我无愧于心,能让我看到‘四海升平’希望的那一边。”
李余然在科举与荐才之争中展现出的平衡手腕,赢得了朝中一部分务实派官员的暗自赞许。他不再仅仅是陆其琛的影子,开始有了属于自己的政治光环。然而,这种独立性的增强,也使得他与陆其琛之间的关系,进入了一种更加敏感和脆弱的新阶段。
陆其琛召见了“暗影司”统领,声音低沉:“加强对陛下身边人员的监控,尤其是那些近期与陛下接触频繁的新面孔。任何异常,即刻来报。”
“王爷是担心……”
“本王不担心陛下本人,”陆其琛打断他,眼神锐利,“本王担心的是,有人会利用陛下的年轻和日渐增长的权力欲望,行挑拨离间、甚至更危险之事。陛下越是展现能力,便越是某些人眼中值得下注的‘奇货’。”
李余然在此秘密接见了一位名叫柳文渊的年轻官员。此人并非高门望族,科举出身,但在户部观政期间,对漕运、税赋数据表现出惊人的记忆力与分析能力,曾就漕运改革提出过几条切中肯綮却未被重视的建议。李余然是通过仔细翻阅往年奏疏副本和吏部考核记录,才注意到这个被埋没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