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其琛听完,久久不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眼中光芒闪烁不定。安湄的建议,与他内心某些模糊的想法不谋而合,但无疑更加系统和激进。
“此举……需要周详计划,更需要……绝对可靠的执行之人。”他缓缓道,目光落在安湄身上,“王妃心中,可有合适人选?”
安湄迎着他的目光,坦然道:“‘励耘阁’中,有几人于工巧和管理颇有天赋,可堪一用。但关键在于,王爷需授予他们足够的权柄,并给予坚决的支持。否则,必被旧势力撕碎。”
陆其琛站起身,在书房内踱步。窗外天色渐暗,暮色笼罩了王府。他知道,这又是一场硬仗,甚至比战场厮杀更为凶险。但似乎,他已经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
最终,他停下脚步,斩钉截铁道:“就依王妃之策!此事,由本王亲自督办,你……从旁协助,务必确保‘励耘阁’所选之人,能担此重任!”
他将这柄改革的重锤,再次与安湄捆绑在了一起。
“是。”安湄应下,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只有沉甸甸的责任。她知道,一旦开始,便再无回头路。他们将要面对的,是盘根错节的旧利益网络和虎视眈眈的邻国。
接下来的数月,晟国朝堂再次暗流汹涌。陆其琛以“平抑物价、惠及民生”为由,强行推动盐铁事务整顿,设立“盐铁清厘司”,由“励耘阁”出身的几名年轻官员主事,开始雷厉风行地清查账目、整顿官营作坊、引入新的考核标准。同时,与渊国关于有限度开放边境盐铁市场的谈判也在艰难进行。
阻力之大,超乎想象。弹劾“清厘司”官员“年少轻狂、败坏祖制”的奏折雪片般飞入宫中;官营作坊的既得利益者或明或暗地抵制、破坏;甚至发生了新任主管官员在赴任途中“意外”坠马受伤的事件。
陆其琛展现了前所未有的强硬姿态,将所有弹劾留中不发,对涉事官员该罢黜的罢黜,该下狱的下狱,并增派护卫,确保改革派官员的安全。他如同一个孤注一掷的赌徒,将所有的政治资本都压在了这场改革上。
安湄则动用了花月楼所有的商业和信息网络,一方面协助“清厘司”打通关节,搜集证据,打击走私;另一方面,严密监控着朝野动向和渊国方面的反应,确保改革能在可控的范围内进行。
过程异常艰难,成效却也缓慢显现。一些经过整顿的官营作坊效率有所提升,盐铁质量开始改善,价格在官方调控和渊国商品的竞争下,出现了小幅回落。民间怨气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缓解。
然而,陆其琛和安湄都清楚,这仅仅是开始。旧势力的反扑绝不会停止,渊国的胃口也绝不会满足于此。他们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每一步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这日深夜,陆其琛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王府,却发现安湄书房灯火依旧亮着。他推门进去,见她正伏案疾书,似乎在整理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