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遥远的渊国,安若欢在接到安湄最新密报后,站在巨大的舆图前,目光久久停留在晟国的版图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其琛……你终于,要走出这步险棋了吗……”
“湄儿……苦了你了……”
太后的病榻,成了晟国权力天平上最敏感的那颗砝码。她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动着无数人的心弦。安湄接下陆其琛那烫手山芋般的托付后,心境反而奇异地沉淀下来。恐惧与犹豫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冷静所取代。她深知,此刻任何一步行差踏错,都可能万劫不复。
她没有急于行动,而是如同最耐心的猎手,仔细观察着太后宫中的每一个人,每一处细节。太后身边那位姓苏的老嬷嬷,伺候太后数十年,忠心耿耿,且心思缜密,不参与任何派系争斗,是唯一可能安全传递信息的人选。但如何能让苏嬷嬷“无意中”发现那些东西,又不引起任何怀疑?
机会来自于太后一次短暂的清醒。老人精神似乎好了些,竟想起年轻时喜欢听的一种民间小调,喃喃着说许久未闻了。安湄立刻抓住机会,禀明皇帝后,以“愉悦太后心神”为由,请旨召一名精通此道的可靠老乐师入宫。李瑾则正值心烦意乱,且是尽孝之事,便准了。
安湄亲自安排此事,在检查乐师携带的乐器箱时,她巧妙地将陆其琛的那几卷策论和诗集,用油纸包好,塞进了一把旧三弦的共鸣箱夹层里。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举动,乐器入宫前会经过检查,但通常不会拆卸得如此彻底。
乐师演奏时,安湄侍立一旁,注意到苏嬷嬷听到熟悉的曲调时,眼中闪过的追忆与伤感。曲毕,太后疲惫睡去,安湄示意乐师退下,却故意在苏嬷嬷帮忙收拾时,轻声叹息:“太后听着这曲子,倒像是想起了不少旧事。只可惜,如今能懂她老人家心事的人,越来越少了。” 她说话时,目光似无意地扫过那把旧三弦。
苏嬷嬷动作微微一顿,浑浊的老眼看了安湄一眼,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将乐器收好。
安湄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不知道苏嬷嬷是否领会了她的暗示,或者只是觉得她的话有些奇怪。接下来的两日,风平浪静,苏嬷嬷一如往常,没有任何异常。
就在安湄几乎要以为计划失败时,转机出现了。那日深夜,太后突然病情急剧恶化,呕血不止,太医院所有当值太医都被急召入宫,宫中乱作一团。安湄和李瑾则都守在外殿,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混乱中,安湄瞥见苏嬷嬷抱着太后的几件旧衣物,似乎要去处理,在经过安湄身边时,脚下竟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安湄下意识伸手扶住她,就在那一瞬间,她感觉到苏嬷嬷冰冷的手指极快地在她的手心里用力按了一下,随即松开,低声道谢后匆匆离去。
安湄僵在原地,手心仿佛还残留着那一下按压的触感。那是……暗示?东西她拿到了?还是警告?
来不及细想,内殿传来太医惊慌的声音,太后再次昏死过去,气息愈发微弱。李瑾则脸色铁青,拂袖闯入内殿。安湄跟了进去,看到榻上太后那张灰败的脸,心中亦是一沉。看来,大限真的将至了。
经过一夜抢救,太后勉强吊住了一口气,但所有人都明白,这只是时间问题了。李瑾则下令封锁消息,严禁外传,但宫中的压抑气氛已无法掩盖。
安湄回到王府时,已是天光微亮。她疲惫不堪,却毫无睡意。陆其琛书房的门紧闭着,但窗纸上透出的灯光显示他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