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下达,暗潮再次汹涌。
而这一次,血腥味似乎更加浓重了。
安湄在深宫之中,通过花月楼的网络,几乎同步知晓了两边的动向。
看着兄长在泥泞中竭力护住百姓的身影,再看看陆其琛那愈发偏执酷烈的命令,她坐在窗边,久久不语。
指尖冰冷的温度,一如她此刻的心境。
云泥之别。
原来从一开始,她爱上的,就只是一个自己幻想出来的、虚妄的影子。
而真实的那两个人,从来就不在同一个世界里。
临河城的危机在安若欢雷厉风行却又精准顾及民生的手段下,渐次平息。漕运恢复,物价回落,百姓的脸上重新有了盼头。然而,空气中紧绷的弦并未放松,反而因这短暂的平静而更显压抑,仿佛暴风雨前的死寂。
安若欢并未急于返回皇城,而是留在临河城,继续坐镇,梳理漕运积弊,暗中布局,准备将那些蛀虫连根拔起。他深知,陆其琛绝不会就此罢手。
这日深夜,处理完最后一批公文,安若欢疲惫地揉着刺痛的额角。白芷无声地递上一碗温热的汤药,眼中满是心疼。
他接过药碗,却没有立刻喝下,目光落在跳跃的烛火上,有些出神。
“……‘烬’计划……”他低声自语,重复着花月楼刚刚送来的、关于陆其琛最新指令的密报内容。目标直指临河城漕粮仓库,手段酷烈,是要彻底断送这座城市的生机,也将他安若欢彻底逼入绝境。
白芷闻言,脸色一白:“他……他竟真要行此绝户之计?!”
安若欢沉默片刻,缓缓将药饮尽。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却不及心头的万分之一。
他没有回应白芷的惊骇,反而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湄儿近日……如何?”
白芷愣了一下,低声道:“郡主她依旧每日侍奉太后,深居简出。只是……花月楼那边送来的消息,她看得愈发仔细了,特别是……关于王爷动向的。”
安若欢闭上眼,轻轻叹了口气。
他岂会看不出妹妹那冰封外表下,深藏的挣扎与痛苦?那些关于陆其琛如何偏执、如何疯狂的密报,每一条,恐怕都像刀一样在剐她的心。曾经的生死相许,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彻底抹杀的?她自己或许都未意识到,她下意识收集陆其琛的情报,除了对付他,或许……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绝望的牵挂。
而他与陆其琛之间……
思绪飘回那暗无天日的牢狱时光,萧慎之的酷刑几乎将他碾碎。是陆其琛,那个当时还带着几分少年锐气和些许真心的人,冒着风险,以晟国使臣的身份周旋施压,暗中传递药物,才让他撑过了最艰难的时刻,等来了最终的翻盘。那份雪中送炭的情义,他从未忘怀。
即便后来立场相左,算计频出,甚至到了如今不死不休的地步,在安若欢内心深处,对陆其琛,始终残存着一丝极其复杂的、属于过去的“兄弟”情义。他理解陆其琛身处权力旋涡的身不由己,甚至某种程度上,理解他对晟国那份偏执的责任感。他只是无法认同其不择手段、罔顾百姓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