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敢!她怎么敢用那种眼神看他!用那种语气跟他说话!
而门外,安湄走出几步,背脊依旧挺直,直到拐过回廊,确认无人看见,才猛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袖中的手指,微微颤抖。
与他对峙,如同在万丈悬崖边走钢丝。她怕吗?自然是怕的。但更多的是恨,是冰封的绝望支撑着她,绝不能在他面前流露出半分软弱。
缓了片刻,她重新睁开眼,眼中已恢复一片冷寂。她抬手,轻轻抚过被捏得发红的下颌,眼神晦暗不明。
“影。”她低声唤道。
一道几乎融入阴影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侧。
“通知下去,”安湄的声音低而清晰,“‘雀舌’计划,启动。我要知道‘惊蛰’的所有细节,以及……朝中所有与旧贵族往来密切的官员名单,尤其是……对王爷新政不满者。”
“是。”黑影低声领命,悄然消失。
安湄站直身体,整理好微乱的鬓发,脸上重新挂上那种完美而疏离的王妃面具,向着太后宫殿的方向走去。
宫廷深深,暗战已启。
她回来了。不再是那个需要庇护的郡主,而是带着渊国的意志、带着对兄长的承诺、也带着自身破碎后的冰冷决绝,归来搅动这一池浑水。
陆其琛欲将她困于牢笼,她却要在这牢笼之中,布下自己的棋局。
看最终,是谁先困死谁。
晟国宫廷的日子,如同一潭表面平静、内里却布满噬人漩涡的死水。安湄每日例行公事般前往太后宫中请安、侍药,姿态恭顺,言语得体,将“孝道”二字履行得无可指摘。回到自己的宫殿,她便闭门不出,对外只称车马劳顿,需要静养。
然而,在这份看似沉寂的掩护下,“雀舌”计划正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花月楼多年来深埋在晟国权力中枢的暗线被逐一激活,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开始悄然收集着关于“惊蛰”计划的碎片,以及朝堂之上每一丝微妙的风吹草动。
信息如同涓涓细流,汇入安湄手中。她坐在灯下,冷静地分析着每一份密报,指尖划过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曾经与她把酒言欢的勋贵,向她示好过的官员,如今都成了她兄长改革路上的绊脚石,成了陆其琛用来攻击渊国的工具。
她看到陆其琛如何利用旧贵族对渊国新政的恐惧,煽动他们出力阻滞漕运;看到他如何许诺利益,拉拢军中将领,在边境制造紧张气氛;甚至看到,他如何暗中纵容甚至引导国内对渊国的敌视情绪,为将来可能升级的冲突铺垫舆论。
每一步,都算计得精准而冷酷。
安湄的心,也在这日复一日的“阅读”中,一点点沉入更冷的冰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