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许然,则发挥了更重要的作用。他的巡防营不仅维持京城秩序,更派出精干小队,配合御史台的行动,保护清丈小组的安全,并严厉打击那些散播谣言、试图煽动民变的不法之徒。他手段强硬,行动果决,且因其“晟国侯爷”的特殊身份,少了许多本地官员的盘根错节关系,办起事来反而更加得心应手,迅速扑灭了几处潜在的骚乱苗头。
安若欢则在幕后运筹,他亲自提笔,以皇帝的名义起草了一份言辞恳切、说理清晰的《谕民清丈田亩诏》,详细阐述了清丈是为了均平赋税、减轻良民负担的初衷,并再次强调了公开公正的原则和严惩舞弊的决心。这份诏书通过官方驿道和花月楼的渠道迅速传遍全国,有效地安抚了民心,瓦解了部分谣言。
在他的多方布局和强力推动下,清丈工作虽然阻力重重,但终于开始艰难地在全国范围内铺开,并初步取得了一些成效。国库的账目上,开始出现来自补缴赋税和罚没的实实在在的进项。
然而,安若欢也清楚,这只是开始。世家大族的反弹绝不会就此停止,未来的博弈将更加复杂和隐秘。他的身体依旧是一大隐忧,而新君萧景宏能否快速成长到足以独当一面,亦是未知之数。
夜深人静时,他常会独自一人,凭窗而立,望着星空,手中摩挲着母亲留下的那枚已恢复温润的平安扣。 前路漫漫,但他目光沉静,并无畏惧。这场以江山为棋局、以生命为筹码的对弈,他既然选择了入局,便会一直走下去,直至终局。
夜色渐深,烛火在微风中摇曳,将安若欢凭窗沉思的身影拉得细长。他刚服过药,胸口的闷痛稍减,但眉宇间的凝重却未散去。清丈之事虽初步推行,但他深知,这仅仅是掀开了巨大冰山的一角。
殿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沉稳而熟悉。不必回头,安若欢也知道是谁。
“夜深露重,侯爷不在巡防营值守,来这冷宫偏殿作甚?”他并未转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许然一身轻甲未卸,风尘仆仆,显然是从某个紧急事务中抽身而来。他挥手让门口的白芷和墨菊不必通报,自行步入殿内。
“巡防营事务已毕,听闻你今日朝会上又劳了神,来看看。”许然的声音比平日更低沉几分,目光落在安若欢比昨日更显苍白的侧脸上,“白芷姑娘说,你方才咳得厉害。”
“老毛病,无碍。”安若欢这才缓缓转过身,倚着窗棂,看向许然,“倒是你,巡防营初定,各方眼睛都盯着,行事需更加谨慎,不必总往我这里跑。”
许然眉头微蹙:“我不来,你便打算一个人硬撑到天明?”他上前几步,不容分说地扶住安若欢的手臂,触手一片冰凉,“窗边风大,回去歇着。”
安若欢本想挣开,却实在乏力,只得由他半扶半抱地搀回榻上。许然的动作看似强硬,却极尽小心,避开了他所有伤处。
“清丈之事,在陇西遇到了点麻烦。”许然替他掖好被角,沉声道,“当地豪族赵氏,勾结府衙主簿,伪造地契,阻挠丈量,还煽动了几户佃农闹事,打伤了两个户部吏员。”
安若欢闭了闭眼:“……赵氏……太后母家的远支?”
“是。所以地方御史有些投鼠忌器。”许然看着他,“我已派了一队精锐便装前往,控制住了闹事者,保护了清丈小组。但根源不除,恐难彻底解决。”
“知道了。”安若欢淡淡道,“明日我会请陛下颁一道密旨,准你先斩后奏之权。赵氏……若冥顽不灵,便拿了为首者,以儆效尤。太后那里,我自会去分说。”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