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欢听着陆其琛的话,眼中的执念和恨意似乎得到了一丝微弱的慰藉。他再次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但这一次,他那冰冷枯槁的手指,却仿佛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极其缓慢地、摸索着,碰触到了陆其琛放在床边的手腕。
指尖冰凉,带着微弱的颤抖。
那不是一个废人无意识的触碰。那是一种无声的托付,一种沉重的盟约。他将安家最后的希望,将妹妹安湄的未来,将复仇的刀锋,都压在了眼前这个男人身上。
陆其琛感受着手腕上那冰冷而微弱的触碰,没有抽开。他反手,用自己的手掌,轻轻覆住了安若欢那只枯瘦冰冷的手。他的手温暖而有力,传递着无声的承诺。
烛火摇曳,映照着暖玉床上这对奇异的盟友。一个是被仇恨与外力摧毁了身体却未摧毁意志的智者,一个是心机深沉手握权柄的摄政王。安家的血泪,渊国的秘道,晟国的野心,复仇的烈焰,在这一刻,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紧密地交织在了一起。
陆其琛的目光转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眼神锐利如鹰隼,仿佛已穿透千山万水,看到了渊国皇宫深处,那张即将被血色染红的龙椅。
镇北侯府的书房,灯火彻夜未熄。陆其琛将那张承载着渊国皇宫致命秘密的皮卷铺在巨大的紫檀木案上,指尖沿着那些细密如蛛网、却暗藏杀机的墨线缓缓划过。烛光跳跃,在他冷峻的侧脸上投下深邃的阴影。安若欢在渊国那看似沉寂的两年,绝非虚度。这图,不仅标注了秘道,更在一些关键节点旁,以极细微的朱砂点出了可能的守卫轮换间隙、甚至某几处机关的大致原理!这绝非仅仅“看过”便能绘就,其中耗费的心血与无声的筹谋,令人心惊。
“好一个安若欢…”陆其琛低声自语,眼中寒芒闪烁,“萧慎之,你千算万算,算漏了这枚你亲手废掉的棋子,才是掘你龙椅根基的利刃!”
他将皮卷小心收起,贴身藏好。这张图,是撬动整个棋局的关键,更是他与李瑾则谈判、为安家兄妹争夺主导权的最大筹码。他需要时间,需要最信任的心腹,将这图的价值发挥到极致。
然而,李瑾则给的“三日之期”,如同悬顶之剑。
翌日,枢密院议事堂。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雨将至。巨大的沙盘上,渊国与晟国的疆域犬牙交错,山川河流纤毫毕现。
王衍,李瑾则的心腹重臣,端坐主位,面色沉肃。左右两侧,主战派将领与保守派文臣泾渭分明,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交锋。
陆其琛踏入议事堂时,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他一身墨色常服,未着蟒袍,却自带摄政王的威压,步履沉稳,目光如渊,直接走到沙盘前属于他的位置。
“王爷。”王衍微微颔首,语气不卑不亢,“陛下旨意,三日内需拿出伐渊条陈。不知王爷有何高见?”他直接将球踢给了陆其琛,既是试探,也是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