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抬起手,掌心静静躺着那片早已干枯、被血浸透的杏花残瓣。花瓣的边缘焦黑卷曲,如同被战火燎过,却依旧固执地保留着一点残存的、属于春天的柔软轮廓。
她轻轻合拢手掌,将那片残瓣紧紧握住。指尖冰凉,心头却异常沉静。
她知道,与陆其琛的彻底决裂,已经无法避免。未来的路,注定更加凶险,更加血腥。但她不会回头。
为了那在血与火中,依旧倔强绽放的,渺小而干净的希望。
雍国的余烬尚未散尽,硝烟混合着血腥气,在铁壁城残破的城头上空盘旋不去。象征着胜利的联军旗帜虽已插遍城楼,但胜利的果实如何瓜分,却如同悬在所有人头顶的利剑,寒光闪烁,牵动着每一根紧绷的神经。
联军大营,中军帅帐内气氛凝重如铅。巨大的北境舆图铺展在长案之上,代表雍国疆域的朱砂色被粗暴地划开。案前,分坐着两方代表:晟国摄政王陆其琛,玄衣深沉,面容冷峻如冰雕;渊国方面,则是伤势未愈、脸色依旧苍白的镇北侯许然,以及代表皇帝萧慎之旨意的钦差大臣——户部尚书崔文焕。安湄并未列席,她留在许然的营帐内,但花月楼无形的耳目,早已将帅帐内外的风吹草动尽收眼底。
“雍国既亡,其土当归胜者。”崔文焕的声音带着文人特有的抑扬顿挫,脸上堆着世故的笑容,眼神却精明地扫过舆图,“我渊国皇帝陛下有旨意,念及北境连年征战,将士疲惫,愿取雍国西北之‘铁脊关’、‘落鹰峡’、‘虎跳涧’三处要塞,以固边防,稍作休整。”他手指点向舆图上雍国西北那几处扼守险要、易守难攻的军事堡垒区域。
此言一出,帅帐内晟国一方的将领脸上顿时露出难以掩饰的错愕和一丝鄙夷。铁脊关、落鹰峡、虎跳涧!那是雍国经营百年、控扼西北通往中原咽喉的三座雄关!地势险绝,城高池深,囤积着雍国大半的军械粮草!渊国竟张口就要这三处军事重镇?谁不知道渊国向来以文治着称,军力在四国中垫底?它要这三座雄关做什么?守得住吗?
崔文焕仿佛没看到晟国将领的表情,继续笑吟吟地道:“至于雍国东南沃野千里,鱼米丰饶之地,我渊国不敢贪心,自当由晟国接管,以彰大国风范。”他手指又滑向舆图东南,那片标注着“淮泗平原”、“云梦大泽”的富庶区域。
将最难啃、最需要重兵把守的军事要塞甩给渊国,自己却拿走最富庶、最容易治理的鱼米之乡?这算盘打得震天响!几名晟国将领几乎要按捺不住,怒目而视。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主位上的陆其琛。
陆其琛端坐如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悬挂的玄鸟令,冰冷的金属触感似乎能让他保持绝对的清醒。他深邃的目光在舆图上缓缓扫过,掠过那三座险峻的要塞,又滑过那片丰饶的平原,最终落在崔文焕那张看似谦恭、实则透着算计的脸上。
一丝极其冰冷、难以察觉的弧度,在陆其琛的嘴角一闪而逝。
“可。”他薄唇轻启,只吐出一个字。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瞬间压下了帐内所有躁动。
“王爷?!”晟国兵部尚书郑垣忍不住出声,脸上满是急怒,“那三座雄关……”
陆其琛抬手,止住了郑垣后面的话。他目光平静地看向崔文焕,语气淡漠:“渊国皇帝陛下拳拳爱民之心,体恤将士辛劳,本王感同身受。铁脊关、落鹰峡、虎跳涧,便依贵国所求。至于东南鱼米之地……”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舆图上那片富庶区域,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嘲,“我晟国勉力接下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