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浊腥臭的污水没至胸口。一个瘦骨嶙峋、几乎看不出人形的躯体,被数条粗大的、锈迹斑斑的铁链锁在冰冷的水牢石壁上。他低垂着头,花白肮脏的长发如同水草般黏在脸上和身上。裸露在水面上的皮肤布满了纵横交错的鞭痕、烙铁的印记和腐烂的伤口,有的地方甚至能看到森森白骨!更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双手十指,竟被齐根削断了八根!仅剩的拇指和食指,也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显然是为了防止他结印施术!
这就是北燕最后的大祭司!传说中掌握着“火种”秘密、能解开玄鸟令封印的人!竟被赵怜儿那条疯狗折磨成了如此模样!
安湄强忍着呕吐的冲动,正要示意影刺救人——
“让开!”
一个冰冷得仿佛来自九幽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恐怖风暴!
陆其琛!
他不知何时已站在了水牢门口。玄色的衣袍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凝固的墨汁。他没有戴面具,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此刻覆盖着一层死寂的寒霜,唯有那双眼睛,如同燃烧着地狱业火的深渊,死死盯着水牢中那个不成人形的躯体!
他一步一步走进污浊腥臭的污水,水花溅在他昂贵的锦袍下摆上,他却恍若未觉。他走到那具躯体前,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极其小心、又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惧,轻轻拂开那人脸上黏腻肮脏的发丝。
一张布满污垢、伤痕和深深皱纹的脸露了出来。那双紧闭的眼睛,在感受到触碰的瞬间,极其艰难地、如同生锈的门轴般,缓缓掀开了一条缝隙。
浑浊、黯淡、几乎失去了所有神采的眼珠,在看清陆其琛面容的刹那,瞳孔猛地收缩!随即,那干裂脱皮的嘴唇剧烈地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吐出带血的泡沫。
“大……祭司……”陆其琛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一种安湄从未听过的、近乎崩溃的脆弱和剧痛!他眼中翻涌的火焰瞬间被巨大的悲恸淹没,那双握惯了生杀予夺的手,此刻却笨拙地、徒劳地想要去触碰大祭司身上那些恐怖的伤口,却又怕弄疼了他。
“嗬……阿……琛……”大祭司用尽全身力气,终于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仅剩的两根手指,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似乎想抬起。他浑浊的目光艰难地转动,最终落在了陆其琛腰间悬挂的玄鸟令上,那眼中瞬间爆发出一种极其复杂的光芒——有欣慰,有解脱,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急迫!
“名……册……”他喉咙里发出急促的嗬嗬声,仅剩的手指猛地指向自己胸口!眼神死死盯着陆其琛,充满了最后的、燃烧生命般的警示!
“名册?”陆其琛浑身剧震!他猛地看向大祭司指着的胸口位置!那里只有溃烂的皮肉和森森肋骨!
大祭司眼中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迅速黯淡下去。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那只残破的手,极其艰难地、颤抖着,按在了陆其琛紧握玄鸟令的手背上!指尖冰冷得如同寒冰!
陆其琛只觉得一股微弱却极其精纯的、带着古老气息的暖流,顺着大祭司的手指涌入自己体内,瞬间流遍四肢百骸!玄鸟令仿佛被唤醒,发出极其轻微的嗡鸣,表面那缠绕玄鸟的锁链纹路,似乎流转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