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玲珑强压下心中的怒火，看向张临渊，语气冰冷：“张神捕，陆沉舟是我巡天卫的人，有功有过，自有我巡天卫军法处置，焉能由你皇城司随意处置？陛下让你传圣旨，张神捕还是先说正事即可。”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如今万湖道大案尚未查清，正是用人之际，大事当前，任何私人恩怨，都先暂时放放！”
张临渊面色漠然，似乎并不在意姬玲珑的态度，他转头看向姬玲珑，从怀中取出一卷明黄色的圣旨：
“陛下口谕。”
“着巡天卫即刻停止在万湖道的一切行动，全员即刻回京休养生息。稍作整顿后，前往荒漠道，调查当地部落叛乱大案。”
“砰 ——！”
姬玲珑猛地站起身，身下的座椅瞬间被她蕴含内劲的一踏，炸成齑粉！她美眸中寒光爆射，死死盯着张临渊：
“你说什么？让我巡天卫…… 返回京城？”
死了这么多弟兄，损兵折将，如同丧家之犬般灰溜溜地回京城？然后，再换个地方，去什么荒漠道调查所谓的叛乱大案？
那万湖道死去的数万巡天卫英灵，岂不是白白牺牲了？！
这么多人，这么多鲜活的生命，全他妈白死了！
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和屈辱感，瞬间充斥了姬玲珑的胸膛！
“那万湖道的叛乱大案呢？！” 姬玲珑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幕后黑手还未揪出，水之法则下落不明，那些死去的弟兄们，他们的仇，不报了吗？！”
张临渊却仿佛没有看到她的愤怒，脸色依旧漠然，淡淡道：“陛下自有安排。万湖道的后续事宜，接下来将由皇城司配合洪大学士继续查案。”
他将圣旨递向姬玲珑：“姬指挥使，接旨吧。”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姬玲珑看着那卷明黄色的圣旨，只觉得无比刺眼！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翻涌的气血和情绪，知道自己终究是不敢，也不能公然违逆圣旨的。
“好。” 姬玲珑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我巡天卫还有部分人手在外执行任务，清缴残余叛党。请张神捕回禀陛下，给我半个月时间，容我召回所有在外人手，再行回京。”
张临渊面色没有丝毫波动，似乎早就料到她会如此：
“姬指挥使自便。半个月后，若巡天卫未能按时启程，休怪本座公事公办。”
说罢，他不再停留，转身带着皇城司的人，大步离去。
大殿内，一时间只剩下陆沉舟和姬玲珑二人，气氛压抑得可怕。
姬玲珑俏脸依旧如寒霜。
她终于反应过来，巡天卫这一次，恐怕是被人拿去做了筏子，用数万弟兄的鲜血，来掩盖某个惊天的秘密！
她挥了挥手，声音中充满了疲惫：“你也下去吧。好好休息，半个月后，我们…… 回京。”
陆沉舟看着姬玲珑那萧瑟而落寞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指挥使大人此刻的心情，一定比他更加沉重和不甘。
他默默躬身退了出来。
刚走出大殿门口，赵婵樱便立刻迎了上来。她神色有些紧张和凝重，低声道：“大人……”
陆沉舟看向她：“何事？”
赵婵樱左右看了看，确认无人后，才凑近陆沉舟，压低声音道：“大人，上回给您送信的那个书生…… 又来了。他说有万分紧急的事情，要见您。”
陆沉舟眼神微凛。上回那个书生？难道是洪大学士的人？
他心中一动，沉声道：“他现在何处？”
“就在城外一家不起眼的酒楼里等着。” 赵婵樱回道。
“好，” 陆沉舟点了点头，“备马。你在此留守，我去去就回。”
“是，大人小心！”
……
万湖道城，城南，一家名为 “迎客来” 的普通酒楼。
陆沉舟乔装打扮，避开了城中可能存在的眼线，悄悄来到了这里。那书生早已等候多时，见到陆沉舟，连忙起身行礼，然后领着他穿过喧闹的大堂，来到了酒楼最深处一间偏僻的雅间。
雅间内，光线昏暗。
一个身穿灰色布袍，头发花白，面容苍老，眼神却异常明亮的老者，正背对着门口，凭窗而立，望着窗外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听到脚步声，老者缓缓转过身来。
陆沉舟看清老者的面容，瞳孔骤然一缩，连忙上前行礼：“见过洪大学士！”
洪万象摆了摆手，示意陆沉舟不必多礼，神色疲惫而沉重：“坐吧。”
待陆沉舟坐下，洪万象才开门见山，声音沙哑地问道：“可猜测出万湖大案的真相？”
陆沉舟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晚辈已知晓水之法则被抽走，疑似有强者欲借此晋升武皇。但那幕后之人…… 究竟是谁？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
洪万象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苦涩而无奈的笑容：“抽走水之法则，只是为了晋升武皇吗？或许吧…… 但这背后，牵扯到的，却是整个大夏的命运……”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幽深而复杂：“陆沉舟，你可知道，那三十二家叛乱的世家门阀，以及那金翅大鹏武尊…… 他们，其实都是忠于陛下的？”
陆沉舟心中猛地一跳，一股荒谬绝伦的感觉涌上心头。
洪万象走到窗户边上，目光苍老而疲惫，看着这万湖道城内依旧繁华，却不知大难将至的芸芸众生，缓缓开口，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
“我这位学生…… 当今的陛下，他野心十足，却又生性多疑，胆小如鼠。”
“在他还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皇子时，便开始暗中布下诸多大局，结交江湖势力，培植私人武装，才有了今日君临天下的局面……”
“你以为，各地的叛乱，世家门阀的异动，真的是他们想要谋反吗？不…… 他们也是被逼的……”
“他们也想晋升武皇，也想获得至高无上的力量……”
洪万象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丝彻骨的寒意：“而陛下…… 他也想晋升武皇！”
“但他怕…… 他怕自己在冲击武皇境界的关键时刻，会被东蛮帝国那个老妖婆…… 趁机找上门来，将他吞噬！”
陆沉舟浑身一震，如遭雷击！他终于明白了！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有些颤抖：“于是…… 于是他便故意放纵，甚至暗中允许、引导各地世家‘叛乱’，让他们也去争夺晋升武皇的机缘，吸引天下人的目光，甚至…… 吸引东蛮帝国的注意力！”
“这样一来，那东蛮老妖婆就算是要吃人，也会先去对付那些叛乱的世家武尊，来不及寻到他头上！他便可以趁机…… 在暗中积蓄力量，冲击武皇之境！”
洪万象缓缓点头，眼中充满了悲凉：“起初，老夫也不敢这样去想…… 毕竟，那是整个万湖道的亿万生灵啊！”
“可万湖大案，坐实了老夫这个可怕的想法！”
“巡天卫六万精锐，破不掉一个所谓的‘叛乱大案’？”
“传承万载，底蕴深厚的巡天卫，动用了无数资源，却连幕后黑手的影子都摸不到？”
“除非…… 从一开始，就是皇帝陛下，在故意让巡天卫当瞎子，当聋子！所有的线索，都被他暗中掐断了！”
“若不是老夫察觉到不对，冒险请动黄巾观的道友出手，探查水源异常，恐怕至今，所有人都还被蒙在鼓里，以为真的只是世家门阀叛乱！”
洪万象猛地转过身，死死盯着陆沉舟，眼神中充满了血丝，声音嘶哑而沉痛：
“他为了自己能够晋升武皇，不惜牺牲万湖道亿万生灵的福祉！不惜牺牲巡天卫数万将士的性命！不惜让整个大夏陷入动荡，为他争取那一线晋升武皇的生机！”
“陆沉舟！”
洪万象的声音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陆沉舟的心上：
“眼下，真相你已经知道了！”
“你告诉我，你会如何选择？”
“是要继续效忠，助纣为虐，成为他登顶武皇之路上的垫脚石？”
“还是…… 要揭竿而起，阻止这一切，救这亿万无辜百姓于水火之中？！”
雅间内，空气仿佛凝固了。
陆沉舟坐在那里，身体冰冷，如坠冰窟。
洪大学士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尖刀，狠狠扎进他的心脏！
那死去的沈重甲，重伤的冷军纵，巡天卫数万英灵，万湖道无数流离失所的百姓…… 他们的牺牲，竟然只是为了成全一个人的野心！
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如同潮水般将陆沉舟彻底淹没！
他该如何选择？
他的眼神，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和痛苦后，开始变得越来越深邃，越来越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