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的状态远非平静。
她的眉头紧紧蹙在一起,形成一个深刻的川字,额角甚至渗出细密晶莹的冷汗,沿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周身的气息极其不稳,紊乱地波动着。时而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向外辐射着死寂的冰冷;时而又如同地底即将喷发的火山,一股股不受控制的、极其凌厉森然的剑气如同压抑不住的毒蛇,猛地从她紧绷的身体各处逸散出来!
嗤!嗤!
两道细微却尖锐无比的破空声骤然响起!距离她最近的那张木桌边缘,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两道深达寸许、切面光滑如镜的整齐切痕!仿佛被两柄无形的绝世利刃瞬间斩过!细小的木屑缓缓飘落地面。
燃燃!云瑶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立刻担忧地望过去。
顾言也立刻放下了手中啃了一半的馕,眼神变得无比凝重。黎昼更是下意识地将怀里的武器箱抱得更紧,身体微微绷直。
林燃的身体似乎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紧蹙的眉头刻得更深,额角的冷汗更多,似乎在用尽全身每一分力气与意志,强行压制着体内那即将失控的狂暴力量。那股失控逸散的剑气被艰难地、一点点地压回体内,但随之而来的,是她周身散发出的那种冰冷与压抑感变得愈发沉重,几乎化为实质。
门外,老赵并没有真正离开。他隔着并未关严的门缝,静静地观察着房间内的动静。当看到那两道凭空出现在坚硬木桌上的深刻切痕时,他布满风霜的脸上肌肉难以控制地抽动了一下,眼中的忧虑之色瞬间加深。他无声地退开几步,恰好与从隔壁房间推门出来的江照撞个正着。
江队。老赵立刻压低声音,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休息室的方向,尤其是林燃所在的那个昏暗角落,那位小兄弟…状态很不对。那剑气,凌厉得邪乎,我以前从没见过这么纯粹的杀伐之气,但又躁动不稳,像…像座随时可能轰然炸开的火药库。我老赵在昆仑边上守了半辈子,见过不少走火入魔的修士,他眼下这情形…非常危险。这般强行压制着,终究不是办法,很容易…真就踏入了万劫不复的魔道。
江照沉默地点点头,脸色凝重。她何尝看不出林燃此刻的危险状态?那冰封般的死寂表象之下,是足以焚毁她自身乃至周围一切的惊痛与滔天杀意。强行压制,如同在不断给高压釜加热,失控爆发只是时间问题。而一旦在剑冢那种本身就被万千混乱剑意充斥的凶险之地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她透过门缝,目光再次落在那角落里闭目强压、周身气息却如同暴风眼中挣扎身影的林燃身上。片刻的权衡与沉默后,江照做出了决断,她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清晰地传入休息室内每个人的耳中:
我们在这里停留两天。
这句话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角落里那双紧闭的眼眸,那长长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显示出其主人并非毫无所觉。
林燃需要时间。江照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张面孔,最后定格在林燃身上,语气不容置疑,稳定心绪,梳理剑意。问剑宗的血海深仇必须要报,但绝不是现在,更不能以自身入魔沉沦作为代价。
她的视线转向黎昼和顾言:黎昼,你的湮灭者需要一次彻底的检修和保养,剑冢内部环境复杂诡异,我们的武器必须处于万无一失的最佳状态。顾言,你的圣光力量对邪祟之物克制效果显着,你需要尽快恢复最佳魔力水平,同时,着重研究一下剑冢内可能存在的、与亡灵或怨念相关的威胁。
最后,她看向眼眶依旧泛红的云瑶:云瑶,照顾好那名伤员,你的水愈术对他的恢复至关重要。另外,尝试集中精神,感应一下剑冢区域可能的水元素分布情况,这或许能成为我们深入其中的一项重要助力。
两天时间。江照的声音带着一种定下基调的、不容置疑的力量,调整好各自的状态,补充所有必需的物资,综合分析我们手头所有的情报,制定出最完善、最稳妥的剑冢行动方案。这一次,我们不容有失!
磐石哨所的夜,在戈壁永不止息的寒风中显得格外漫长而寂静。炭火盆中的木炭偶尔发出噼啪的轻响,桌上的食物热气渐渐散去,最终变冷。角落里的林燃依旧如同沉默的冰雕,只有那双按在剑鞘上的手,因为过度用力,指节透出一种失血的苍白。那被强行冰封于心底的惊痛与仇恨,在这短暂而宝贵的喘息之机里,是会被残酷的现实磨砺成更加一往无前、锋利无匹的复仇之剑,还是…终将化为吞噬自身理智与灵魂的毁灭魔火?这两天的休整,既是风暴来临前最后的平静,也是一场与内心魔鬼的殊死搏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