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围袭(2 / 2)

转眼之间,禅房内还能站着的,只剩下荣安一人!

她手持卷刃的短刃,护在瑟瑟发抖的皇帝身前,面对着那个如同魔神般的易容人以及周围虎视眈眈的黑衣刺客。

绝望的气氛弥漫开来。

就在这时,倒在地上的岳飞,挣扎着抬起头,对着荣安,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小……师妹!带……人……走!我……引开他们!”

说罢,他不等荣安回应,猛地从地上弹起,不顾身上重伤,如同扑火的飞蛾,朝着那易容人,奋力撞了出去,死死抱住易容人!

同时发出一声震天的长啸,吸引着所有刺客的注意,破窗而出!

大部分黑衣刺客立刻朝着岳飞的方向追去。

显然,在他们看来,那易容人和逃窜的皇帝,后者更重要,但岳飞的决死反击也确实吸引了大部分火力。

禅房内,瞬间只剩下荣安、皇帝以及少数几名留守的刺客。

刺客将目光重新投向荣安和她身后的皇帝,一步步逼近。

“放下兵器,或许可以留你全尸。”

为首的刺客,声音没有任何感情。

荣安握紧了手中的短刃,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她虽然对这个皇帝有些不屑,甚至还带着点厌恶,但她知道,皇帝若死在这里,天下必将大乱,金人铁骑南下将再无阻碍!

更何况,那个傻小子岳飞用命换来的机会,她不能辜负!

她深吸一口气,将脑海中所有杂念抛开,眼神变得如同寒冰般坚定冷静。

她回头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皇帝,低声道:“官家,跟紧我!”

说罢,她不再犹豫,主动发起了进攻!

扑向了那几名留守的普通刺客!

短刃翻飞,血光迸溅!

她如同陷入绝境的母豹,以伤换命,用最狠辣的方式,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几名留守刺客尽数格杀!

她拄着短刃,剧烈地喘息着。

就在这时。

“咚——咚——咚——”

相国寺那口着名的“相国霜钟”,竟然被敲响了!

钟声洪亮、悲怆、急促,如同最后的哀鸣与警告,响彻整个汴京的夜空!

这突如其来的钟声,让所有人的动作微微一顿。

荣安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猛地回身,一把拉住几乎吓傻的皇帝,用尽全身力气,撞向了禅房另一侧看似坚固的墙壁——那里,有一个她刚才在警戒时无意中发现的、极其隐蔽的活动暗格!

这应该是皇家寺院为了应对突发状况设置的逃生通道!

“轰隆!”

墙壁向内翻转,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荣安毫不犹豫,拉着皇帝钻了进去!

在她身影消失的最后一刻,她回头看了一眼外面,黑暗瞬间吞噬了两人。

禅房内,只留下满地狼藉、斑驳的血迹、以及那回荡在夜空中,为牺牲的武僧、为引开敌人的少年英雄、也为这风雨飘摇的王朝而鸣响的……悲凉钟声。

密道入口在身后轰然关闭,将外界的杀声、钟鸣与血腥气尽数隔绝。

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只有两人粗重的喘息声在逼仄的空间里回荡。

荣安摸索着向前,皇帝赵佶则紧紧跟在她的身后,身体仍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摸索了约莫十几步,前方似乎开阔了些许,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灰尘和木头腐朽的气味。

荣安从怀中摸索出火折子,这是皇城司干当官的标准装备之一,她用力晃亮。微弱的光晕驱散了部分黑暗,照亮了这处狭小的密室。

这里似乎是一处废弃的藏经阁或储物间,堆放着一些蒙尘的经卷和杂物,空间不大,但暂时安全。

皇帝一屁股瘫坐在一个积满灰尘的木箱上,再也维持不住天子的威仪,双手捂着脸,肩膀耸动,发出了压抑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

今晚接连的刺杀、血腥的场面、忠勇之士的牺牲,显然给这位长期养在深宫、沉浸在艺术世界中的君王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荣安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看着眼前这位失魂落魄的皇帝,心中涌起的情绪复杂难言。

一方面,是难以抑制的厌恶。

她熟读东国历史,深知正是这位君主的昏聩无能、重用奸佞、沉迷享乐,才导致了朝政腐败、军备松弛,使得金人如此猖獗,敢在帝都腹地行刺君王!

那些武僧、那些牺牲的护卫,还有那个引开敌人的傻小子岳飞,他们的血,某种程度上,就是为了眼前这个吓得瑟瑟发抖的男人而流!

这让她感到一种冰冷的愤怒。

然而,另一方面,看着他此刻褪去所有光环、只是一个惊恐脆弱的中年人的样子,心中又有些复杂。他或许不是一个好皇帝,但他也是一个人,一个被突然抛入血腥杀戮、直面死亡的普通人。他那份对艺术的痴迷、那份不谙世事的“天真”,在太平年月或许是风流雅趣,在这乱世将至的关口,却成了致命的弱点,也造就了他个人的悲剧。

就在这时,皇帝似乎稍微平复了一些,他抬起头,泪痕未干的脸上带着茫然和恐惧,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密室的墙壁。

忽然,他的目光定格在墙壁某一处,那里似乎有一幅模糊的壁画,因为年代久远和光线昏暗,看不太真切。

他像是找到了某种精神寄托,颤巍巍地伸出手指,指向那幅壁画,声音沙哑而飘忽地说道。

“那……那是仁宗皇帝……在位时,命画院所绘……《万里江山图》的草稿局部……”

荣安顺着他的手指望去,隐约能看到壁画上勾勒出的山川河流、城池阡陌的轮廓,虽然简略,却气象万千。

皇帝痴痴地望着那壁画,眼神空洞,仿佛透过它看到了遥远的过去:“爷爷他……一生仁厚,励精图治,才有了‘仁宗盛治’……四海升平,万国来朝……那时节,这江山,是何等的稳固,这百姓,是何等的安乐……”

他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怀念和憧憬,随即又化为更深的痛苦和迷茫:“可如今……如今……北有豺狼环伺,朝中……朝中亦是人心叵测……朕……朕难道真是昏聩之君,上天才要降下如此惩罚吗?这祖宗留下的万里江山,这亿兆黎民……朕……朕该如何是好……”

他像是在问荣安,又像是在喃喃自语,语气中充满了无力感与自我怀疑。

听着他的话语,荣安心中的厌恶感也并未消散。她知道,仁宗皇帝赵祯确实被称为一代明君,其治下是北宋少有的稳定繁荣时期。而眼前的赵佶,空有艺术家的敏感和对自己处境的认知,却缺乏力挽狂澜的魄力与手段。他看到了问题,却无力解决,甚至可能因为自身的性格和用人,让问题变得更加糟糕。

这种清醒的沉沦,比纯粹的昏聩更让人感到悲哀。

“官家……”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声音尽量平静地说道:“现在不是追悔和自责的时候。当务之急,是确保您的安全,然后设法联系皇城司和禁军,肃清叛逆,稳定局势。”

皇帝仿佛被她的声音惊醒,茫然地看向她,又看了看自己沾满灰尘和泪痕的双手,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充满疲惫的叹息。

“是啊……安全……朕的安危,如今竟系于你一人之身……”

他苦笑着,那笑容比哭还难看:“荣安,你告诉朕,这大宋的江山,真的还能……无恙吗?”

他再次看向了那幅模糊的《万里江山图》草稿,眼神中充满了对过往盛世的眷恋,以及对未来深深的恐惧。

荣安没有回答。

这个问题,她也无法回答。她只是默默地调整着呼吸,警惕地听着密道外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