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受伤(2 / 2)

史伟那边……生死难料,但命令已经下达。

现在,她需要的是整合信息,厘清脉络,制定一个切实可行的计划,在阿六他们回来之前……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枯枝折断的声响,猛地从窗户方向传来!

荣安浑身的寒毛瞬间炸起,身体如同受惊的弓弦般绷直。

窗户被无声无息地推开一道缝隙。

一道黑影,如同没有重量的烟雾,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轻盈地落在地面,正是那个神出鬼没的黑衣人!

他依旧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冰冷锐利的眼睛。

然而这一次,荣安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一丝极其淡薄、却无法忽略的……血腥味。

混合着尘土、汗水和一种……火药硝烟特有的、辛辣微涩的气息,萦绕在黑衣人周身。

“你……受伤了?”

荣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目光锐利地锁定黑衣人微微佝偻的腰腹部位。那里深色的夜行衣布料,颜色似乎比其他地方更深沉、更粘腻一些。

黑衣人动作明显一滞,那双冰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错愕。

他似乎没料到荣安的嗅觉如此敏锐,更没料到她如此直接地点破。沉默了一瞬,他低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任务受挫后的压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码头……被人提前放置了炸药。还有一些……身手诡异、悍不畏死的死士守着。一时不察,着了道。”

炸药?死士?

这两个词如同两道惊雷,狠狠劈在荣安心头,瞬间将她刚刚理出一点头绪的思绪再次搅得天翻地覆。

这是在北宋!

这个时代,火药虽已用于军事,但受限于技术,威力远非后世可比,且管制极其严格。《武经总要》记载的早期火药配方以硝石、硫磺、木炭为主,威力主要用于燃烧、发烟、制造巨响震慑,或者用抛石机投掷的“霹雳炮”、“震天雷”等,其爆破威力对坚固工事效果有限,更偏向于心理威慑和引燃作用。真正意义上的、能造成大规模结构性破坏的高威力炸药,其配方、提纯工艺、稳定性和大规模制作,都远未成熟,是绝对的国之重器,掌握在朝廷核心工坊汴京的“火药作”和极少数被特许的边军重镇手中,民间私藏火药超过十斤,便是杀头重罪。

在青溪县这个远离汴京的地方,竟然一直出现炸药?而且听黑衣人的意思,数量恐怕不少,这绝非普通势力所能为!

其背后代表的能量和决心,令人心惊。

还有那些“身手诡异、悍不畏死的死士”,是什么人?和今天在街上试图杀她的那批人是一伙的吗?还是另一股势力?他们效忠于谁?为何要守着那些炸药?

无数的疑问如同乱麻般涌上心头。

荣安感觉自己像个站在风暴边缘的盲人,四周杀机四伏,却看不清敌人的真面目。

她脑中念头电转,脸上却迅速切换成一种带着关切和不容置疑的严肃表情。她猛地站起身,牵动肩伤,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但这痛苦的表情反而更显真实,快步走向墙角一个不起眼的旧木柜。

“伤在哪里?严不严重?”

她一边问着,一边从柜子里拖出一个蒙着厚厚灰尘的陈旧木箱,那是一直放在房里的,里面有一些简单的金疮药和布条。

她将药箱搬到桌上打开,药箱里东西不多,几瓶颜色可疑的药粉,几卷还算干净的麻布。

“需要上药吗?”

她拿起一个药瓶和布卷,看向黑衣人,眼神坦荡而直接:“放心……”

她刻意加重语气,目光扫过空荡荡的门口和窗户,“其他人……都被我支开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的伤要紧,拖久了容易生变!”

她的话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命令式的关切,同时巧妙地暗示了自己对阿六等人的“掌控力”,营造出一种此刻此地绝对安全的错觉,更点明了伤势拖延的危险性,瓦解对方的心理防线,为的是从这人口中获取更多信息。

黑衣人那双冰冷的眼眸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又警惕地扫视了一下寂静的庭院,似乎暂时打消了疑虑。

他沉默地点了点头,走到桌旁,背对着荣安,缓缓褪下了上半身的夜行衣。

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

伤口在左后腰靠下的位置,斜斜向上,长约半尺。边缘皮肉翻卷,深可见骨。最可怕的是伤口边缘呈现出一种怪异的焦黑色,混杂着暗红的血肉和渗出的组织液,空气中那股火药硝烟混合血腥的味道瞬间浓烈起来,伤口周围的肌肉在不自觉地微微痉挛。

这绝非普通的刀剑伤,更像是被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夹杂着炽热的碎片近距离撕裂、灼烧所致。

荣安前世见过类似的战场创伤,心中更加笃定了炸药的存在和威力。

黑衣人动作麻利地从药箱里抓出药粉,看也不看,就准备直接往那狰狞的伤口上倒。动作粗暴,显然是习惯了刀头舔血的处理方式。

“等等!”

荣安适时出声,语气带着一丝专业人士的凝重:“这伤口边缘有灼烧和火药残留,直接上这种金疮药粉,怕是效果不大,还可能引起溃烂。”

她上前一步,拿起桌上那个装着清水的粗陶壶,里面是凉透的隔夜水:“得先清理一下。”

她将水缓缓倒在一条相对干净的布巾上,示意黑衣人:“侧过来点。”

黑衣人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他刻意避开,想说“男女有别”。

但腰间的剧痛和荣安那不容置疑的的语气,让他最终还是微微侧过身。

荣安小心翼翼地用湿布擦拭着伤口边缘的焦黑污迹和渗出的血水。她的动作尽量轻柔,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不放过伤口形态、火药残留物形态的任何细节。同时,她状似无意地、用一种带着后怕和探究的语气问道。

“跟我说说今天的事……到底怎么回事?码头怎么会突然有炸药?那些死士……是什么来路?”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随意亲近感。

这是她故意的,故意以上药拉近距离 借此再套出有用信息:“知己知彼,我们才能应对接下来的麻烦。”

黑衣人正咬着牙忍受着清创的剧痛,精神防线正处于相对脆弱的时刻。

听到她的问话,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权衡,最终还是低哑地开口,带着任务受挫的憋闷。

“相爷……相爷得到密报,高俅的海鰌船队将提前半日抵达,且会秘密停靠青溪外港进行补给休整,避开方腊在睦州水道的眼线。时间就在……明日寅时!”

明日寅时?

比之前情报提前了整整十二个时辰!

荣安心头巨震!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将本就紧迫的三日之期压缩得只剩不到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