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力”的源头,是世间最炙热、最危险的火山口。
童贯的权势建立在无数的鲜血、冤魂和滔天民怨之上。他本身就是朝野清流攻讦的焦点,是皇帝心中一枚既要用又要防的毒刺。
史伟那句魔咒般的口号“天狗吞日,地龙翻身,永镇东南”,更是将这重身份的危险推向了极致。它像是一句裹挟着血腥、权谋与毁灭意志的战争檄文,甚至……是某种庞大黑暗计划的核心宣言。“天狗吞日”直指童贯对皇权的僭越,“地龙翻身”暗喻更恐怖的动荡,“永镇东南”则可能是童贯集团血腥镇压、企图永久割据东南的野心昭示!
卷入这种层级的谋逆旋涡,无论成败,作为执行者的她,都极可能被当作替罪羔羊,在权力倾轧的巨轮下被碾得粉身碎骨。童贯倒台,她作为其心腹爪牙,必将首当其冲,承受灭顶之灾。这层身份带来的“力”,是把双刃剑,剑柄直通地狱的业火。
三重身份,三重倚仗,三重枷锁,彼此缠绕,相互撕扯,构成了一张巨大而致命的罗网。皇城司的“势”需要“汉儿司”的情报来巩固地位,却随时可能因此身份暴露而万劫不复。“汉儿司”的则需要“探事营”的暴力和资源在宋境活动,“探事营”的“力”在表面上为皇城司效力,暗地里却可能是更可怕的图谋。
荣安不清楚原身在如此复杂的境地中是怎么存活下来的,她只知道她目前困难重重,存活几率渺茫。
如果非要暂时选一个身份的话,她想她会选择探事营都头。
历史上的童贯虽然不得善终,但起码目前他权势滔天,无人能轻易撼动他的地位,作为他的直属亲兵,探事营暂时应该是安全的。
……
昏黄的油灯火苗骤然突地跳动了一下,光线在墙壁上剧烈地扭曲变幻,像是一张巨大狰狞的鬼影在不怀好意地窥视。
荣安猛地抬起头,墨黑的瞳孔在昏暗中骤然收缩,警惕如刀锋扫过整个狭小的空间——布帘纹丝不动,门外只有更夫单调的梆子声由远及近,又慢慢消失在深沉的夜色里。
危险并未降临,至少此刻没有。
她缓缓松开紧握的左手,掌心被狼噬日铜符的棱角硌出了深红泛白的印痕,隐隐作痛。摊开右手,那张薄如蝉翼的羊皮卷静静躺在汗湿的掌心。朱砂写就的“青溪”二字,在摇曳昏黄的光线下,红得刺眼,像两颗刚刚凝固、永不干涸的血珠。指尖拂过那粗粝的皮革纹路,仿佛能触摸到书写者落笔时的凝重与不祥。
“天狗吞日,地龙翻身,永镇东南……”
她再次喃喃起那十二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