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葬“净化之地”遗迹的冰原以北八十公里。
风雪暂时停歇,铅灰色的天幕低垂,仿佛一块巨大的殓布覆盖在无垠的雪原上。
迁徙车队如同疲惫的铁甲爬虫,在深厚的雪层中碾出凌乱而漫长的辙痕,缓慢向北蠕动。
气温降至前所未有的低点,呵气成冰,车辆外装甲上凝结的冰霜厚如铠甲。
头车驾驶室内,林风指尖划过布满冰花的观察窗,目光穿透有限的能见度,试图从这片死寂的白茫茫中寻找一丝生机迹象。
引导器静静贴在他的胸口,传来的温热感微弱却持续,如同风中残烛,却始终未灭——这是他与车队中部那台特殊运输车内生态维持匣中“种子”的一丝连接。
“能源储备降至百分之七,所有非核心系统已强制休眠。按照当前消耗速度,我们最多再支撑三十小时。”
周维清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沙哑得几乎失真,背景是设备低电量报警的断续蜂鸣。
他和青岚所在的指挥车已成为移动的急救站和技术中心,有限的电力优先用于维持生命体征监测和“种子”的基础环境。
“外部环境扫描结果?”林风问道,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波动。
“一片空白。”青岚接话,语气凝重,“除了冰雪和岩石,生命迹象探测为零。这片区域像是被彻底‘净化’过,连最顽强的地衣或冰下微生物信号都探测不到。磁场紊乱,常规导航设备误差增大。”
车队末尾,负责断后的罗根通过加密频道插话,背景是引擎不堪重负的轰鸣:“车队间距拉大到五百米了!有三台运输车彻底趴窝,动力核心冻僵,抢救不了。人员和重要物资已转移,但……我们丢掉了近四分之一的补给。”
每一声汇报都像重锤敲打在林风心上。离开遗迹时的近两百人队伍,如今已不足一百五十。减员并非都源于战斗,极寒、疲惫、伤势恶化,以及绝望的情绪,正悄无声息地吞噬着这支本就脆弱的队伍。
车队中段,医疗隔离车。
莱恩在颠簸中醒来,左臂伤疤处不再有能量刺痛或异样暖流,只剩下一种深沉的麻木,仿佛那部分肢体已不属于自己。
苏愈正在为他更换手臂上的生物凝胶敷料,动作轻柔。
“感觉怎么样?”苏愈问,眼底是无法掩饰的疲惫。
莱恩尝试活动手指,只有微弱的颤动。“它……很安静。”他轻声说,目光投向车厢壁,仿佛能穿透金属,看到那个被严密保护的生态维持匣,“‘种子’也很安静。但那种安静……不一样。”他顿了顿,努力寻找合适的词语,“‘种子’像是睡着了,在积蓄力量。而我体内的那个……像是死了,或者,沉到了很深、很暗的地方。”
苏愈记录下他的描述。“主宰”残留意识的湮灭,似乎切断了莱恩与“方舟”纳米机器之间的某种恶性连接,但也带走了他作为“引导体”的部分特殊感知。
现在的他,更像是一个耗尽了潜能的普通人,带着一身创伤。
“休息吧,”苏愈替他盖好保温毯,“保存体力。”
莱恩闭上眼,脑海中却闪过一些极其破碎、冰冷的画面——并非记忆,更像是意识残留的印记:无尽的黑暗、锁链的摩擦声、以及一种……无边无际的孤独感。那是“主宰”最后消散时,残留下的情感碎片。
与此同时,指挥车内。
周维清和青岚正对从遗迹带出的最后一批数据进行抢救性分析。大部分设备因缺电关机,他们只能依靠有限的便携终端和自身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