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身边的“灵安县主”似乎把被子卷走了一大半,谢天歌下意识地嘟囔了一声,凭借着多年前“同床共枕”的经验,她熟练地伸手一扯,将被子拉回一部分,然后像只怕冷的小猫一样,整个身子蜷缩起来,尽可能地贴近那个热源,心里还想着:只要贴得够近,被子就够两个人盖了。
她甚至还在迷糊中,下意识地、带着点照顾意味地,帮身边的“灵安县主”掖了掖被角,然后自己弓着背,紧紧抱着被子的另一角,脸颊无意识地蹭了蹭柔软的枕头,很快又再次陷入了暖呼呼的深度睡眠之中。
然而,她完全不知道的是——
她所以为的那个真正的“灵安县主”,此刻正像只受惊的鹌鹑,紧紧裹着自己的被子,缩在房间另一张床榻上,瑟瑟发抖,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瞪得溜圆,里面充满了极致的惶恐不安,以及一种……压抑不住的、混合着恐惧的八卦兴奋!
这太疯狂了!太颠覆认知了!简直是她人生中遇到过的最惊悚又最离奇的事件!
就在不久前,她还在对着烛火思考应该怎样和现在的谢云旗相处,房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了。
然后,那个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寒气的大雍皇帝——曲应策,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走了进来!
他甚至没有多看瞬间僵化的她一眼,就那么径直走到了谢天歌的床边,然后……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低着头,目光沉沉地、专注地看着床上睡得毫无形象可言的谢天歌。
他就那样看了好久,久到灵安县主觉得自己快要因为屏息而窒息身亡的时候,他才终于将那双冰冷的眸子转向她,没有任何情绪地、用极低却不容置疑的声音命令道:
“转过去。不许出声。”
灵安县主当时脑子一片空白,愣了好几秒,才像被针扎了一样猛地反应过来,立刻像个陀螺一样迅速转过身,面朝墙壁,连大气都不敢喘,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墙缝里。
接着,她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的细微声响。她偷偷用眼角余光(冒着被杀头的风险)瞥见,那位尊贵的陛下,竟然开始动手解他自己那身繁琐尊贵的玄色外袍!他将其随意散落地上,身上只剩下一身舒适的白色内衫。
然后……然后他就那样无比自然地、仿佛这是他的寝宫龙榻一般,伸手拉开了谢天歌的被子,侧身,躺了下去!!!
当灵安县主再次壮着胆子,一点点、极其缓慢地转过身,偷瞄到这一幕时,她的瞳孔瞬间地震,缩成了针尖大小!
脑子里瞬间炸开了锅:我的老天爷!陛下他……他不会是要在这里……就在这张床上……就在她这个“旁观者”的眼皮子底下……宠幸谢天歌吧?!!
这个念头让她吓得魂飞魄散,她下意识地就想开口,想说“臣女先行告退”,哪怕去外面走廊上蹲一宿也行啊!
可她刚张开嘴,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躺在谢天歌身边、面朝她这个方向的曲应策,便猛地睁开了眼睛!那双在黑暗中依旧锐利冰冷的眸子,如同两道实质的寒箭,瞬间锁定了她!
灵安县主浑身一个激灵,如同被冰水浇头,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曲应策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再次传达了无声的命令,比刚才更加森冷。
灵安县主读懂了他的意思——“不许出声。老实待着。”
然后,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旁边那张空着的床铺。
灵安县主震惊得像一尊被雷劈过的木雕,完全无法理解这诡异的状况。
但她不敢有丝毫违逆,只能凭借着求生本能,手脚并用地、几乎是爬着挪到了自己的床榻上。
她甚至不敢换下外衣,赶紧吹熄了桌上那盏唯一的烛火,然后迅速钻进被子里,把自己裹成一个密不透风的茧,在里面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
这情形太诡异了!太超乎想象了!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和一位帝王共处一室过夜!
而且还是以这样一种……她仿佛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甚至可以被忽略的物件,连个活生生的“人”都算不上的情况下。
她听着不远处谢天歌那均匀、甚至带着点小呼噜的沉睡呼吸声,心里简直五味杂陈。
谢天歌啊谢天歌!你这个缺心眼的傻姑娘!
你是真能睡啊!身边躺了这么大一尊煞神,你居然还能睡得这么香?!
这些人……大雍陛下、慕容将军、北疆王……他们到底喜欢你什么呢?
灵安县主开始在心里掰着手指头比较:
论长相,张黛才是当之无愧的大雍第一美人,风华绝代;
论才华,谢天歌除了舞刀弄枪,在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上简直连边都摸不到;
论身份尊贵,她现在甚至还是“叛臣”之后,顶着污名;
论品德贤淑?呵呵,“谢家小霸王”的名号难道是白叫的吗?刁蛮任性、冲动妄为才是她呀!
所以,到底是因为什么?到底是什么特质,能让这些站在权力和实力顶端的男人,一个个对她如此倾心,甚至不惜生死相搏,暗中较劲?
灵安县主百思不得其解,只觉得这比谢云旗为什么不喜欢她还要难猜。
不过,她转念一想,突然又豁然开朗了!
也许……也许问题不在于谢天歌本身有多么完美,而在于“谢家人”这个身份,本身就带着某种魔力?
就像她自己,不也是毫无理由地、死心塌地地、无论被拒绝多少次都依然满腔热情、不知疲倦地喜欢着那个对她爱搭不理的谢云旗吗?
这么一想,好像……一切又都说得通了呢!
灵安县主睁着大眼睛等了大半夜,在实在熬不住睡着之前,也没听到对面床有什么关于她脑海中遐想的关于“宠幸”的动静。更是无法理解,大雍帝王鬼鬼祟祟的潜到了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虽然说是被废了)床上,竟然真的单纯只是为了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