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国”二字,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冰水,瞬间在整个千华殿炸开!
甚至连一直慵懒靠在软垫上的老皇帝呼延博都猛地直起了身子,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
更别提那些深知雍国与夏国之间绵延数十年血仇的部族首领与使臣们了!
雍夏停战不过数月,表面的和平下是未曾熄灭的仇恨火种,除了表面的和亲,两国何曾有过真正友好的往来?雍国的贵客,会是谁?来此何为?
谢天歌虽然未能完全看清大哥谢绽英此刻的状态,但她看到了阿莹。
阿莹虽然紧张,但眼神还算镇定。这让她稍感安心,但心底的怪异感却越来越浓——大哥的身体,绝经不起这般长时间的折腾。为何眼下却能保持安好呢?
她的二哥谢云旗,从入场至今,一直默不作声,对周遭的一切充耳不闻,仿佛将自己隔绝在世界之外。
唯有他身上那件熟悉的、他往日最常穿的白色衣衫,让谢天歌感到一阵心酸与亲切。
就在这诡异而紧张的气氛达到顶点时,殿门口,内侍用前所未有的高亢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扬声通报:
“大雍神策军苍原战区——韩霖大将军到——!”
这一声,如同无形的禁言咒语,刚才还充斥着窃窃私语与虚假欢笑的千华殿,瞬间陷入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赫连誉终于放下了一直把玩的酒杯,用手支着头,唇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容,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悠闲姿态,目光牢牢锁定了殿门入口。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韩霖,这位在苍原与夏国大将宇文破对峙三年、声名赫赫的雍国将领,迈着沉稳的步伐,踏入了千华殿。他一身雍国武将常服,面容刚毅,眼神锐利。
然而,众人感受到的那种无形的、令人呼吸困难的压迫感,并非完全来自于他。
更多是来自于他身后,那两名身着黑色轻甲、脸覆面具、身形高挑挺拔的亲卫!
他们如同韩霖的影子,沉默地分立其后,背脊挺直如松,即便隔着面具,也能感受到那冰锥般的视线扫过全场,带着一种睥睨众生的冷冽。
呼延乘风看着踏进殿内的三人,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堪称“满意”的笑容,那是一种猎手看到猎物终于踏入陷阱的愉悦。
甚至连一直置身事外、仿佛神游天外的谢云旗,也忍不住将目光投向了缓缓走来的韩霖三人。
他的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虽然时隔三年,虽然对方掩去了面容,但那位亲卫身上那种仿佛与生俱来的、冷冽而尊贵的王者气势,几乎不可能被认错!
曲应策!大雍帝王他竟然真的来了!以如此直接大胆的方式,踩入呼延乘风精心布置的陷阱!
韩霖在礼官的引导下,坦然落座于那早已为他准备好的、与呼延乘风席位相对的豪华坐席。他身后的两名“亲卫”,则一左一右,如同最忠诚的磐石,沉默地立于其身后。
韩霖刚刚落座,呼延乘风竟然破天荒地站了起来。
他站了起来,竟然缓缓行了个夏国礼,目光扫过韩霖以及他背后的亲卫,勾了勾唇,“欢迎……大雍最尊贵的客人!”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然而,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几乎是呼延乘风话音刚落,他身旁右侧,一直如同木偶般的谢云旗,竟也默不作声地站了起来。他面向韩霖或者说,是面向韩霖身后的某人,动作标准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郑重,行了一个标准的大雍揖礼!
这一幕太过诡异!
夏国权势滔天的皇子,与他身边身份不明的“贵客”,同时向雍国的将军(及其护卫)示敬?
这其中的意味,让所有部族首领和使臣看得云里雾里,心中惊涛骇浪。
谁也没有注意到,韩霖身后,左侧那名身姿尤为挺括的“亲卫”,在谢云旗行礼的瞬间,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对着他颔首示意。那是一个极其隐晦的回应。
高踞主位的皇帝呼延博,此刻眼中却有着不一样的盘算,:“乘风……大雍……大雍贵客前来,你……你怎么不跟父皇提前说一声呢!这、这……”
韩霖镇定从容的起身,对着呼延博躬身一礼,声音沉稳有力:
“夏国国君陛下六十寿诞。我大雍虽与夏国曾有疆场之争,然礼不可废,特此前来祝贺!只是韩某此行仓促,未能备下厚礼,还望陛下海涵。”
呼延博立刻挤出一个狐狸一般的笑容,连连摆手:“人来就好!人来就好!韩将军能来,寡人就十分高兴了!哈哈哈……”
呼延乘风优雅地抬了抬手,如同真正的主人般,宣布:
“开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