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公公心中一紧,小心翼翼地回答:“回陛下,……半个多月了。”
曲应策没有再说话,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留香殿的方向。他缓缓提起脚步,朝着那边走去。苏公公静悄悄地跟在他身后,这一次,曲应策没有像往常那样阻止他的跟随。
走近留香殿,曲应策奇异发现殿内竟烛火通明,他心下一颤,带着某种莫名的期待与刺痛,缓缓推开了那扇熟悉的殿门。
“吱呀——”
推门声惊扰了殿内正在轻轻拂拭桌椅的人。
老太监赵福来慌忙转身,跪伏在地,声音带着惶恐与恭敬:“奴才赵福来,给陛下请安!”
曲应策没有看他,径直越过他,一步步走入谢天歌那个小小的、曾充满她气息的闺阁世界。
殿后跟来的苏公公对赵福来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起身。
赵福来这才佝偻着背,颤巍巍地站起来,垂首侍立一旁,等待帝王问询。
曲应策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掠过梳妆台、桌面、椅背……那些她曾经触碰过的物件。
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你在这里做什么?朕不是下过旨,不准任何人踏入此地吗?”
赵福来连忙躬身回道:“陛下恕罪!奴才……奴才只是想着,主子虽暂时不在,但这屋里也不能积了尘埃。奴才想来清扫一番,免得……免得她哪天回来,看到满屋灰尘,心里不舒坦……”
曲应策心弦仿佛被轻轻拨动了一下,方才那股因被违逆而升起的暴戾杀意,竟奇异地柔软了下来。他重复道:“你说……她还会回来?”
赵福来抬起头,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笃信的虔诚:“会的,陛下!主子……她一定会回来的!”
听到那“一定”二字,曲应策沉寂了十几日的心湖,仿佛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漾开了十几天以来的第一丝微弱的暖意与希望。他沉默片刻,缓缓问道:“你……以前就认识她?”
赵福来再次跪地,坦诚道:“奴才不敢欺瞒陛下。谢小姐……她对奴才有过照拂之恩。就在四年前,谢小姐从雪山送陛下回宫那晚,奴才正在梅园受罚跪着,是谢小姐心善,替奴才求了情,免了奴才的责罚。”
曲应策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问道:“她……知道你是谁吗?”
赵福来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摇了摇头:“谢小姐心地纯善,不经意间帮助过的人不知凡几,她当时连老奴的脸都未看清,哪里还会记得老奴这等微末之人啊。”
曲应策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赵福来深深地磕了个头,这才缓缓躬身退出了留香殿。
殿内重归寂静。曲应策缓缓走到软榻旁,坐了下来。
他望着旁边那张空荡荡的床铺,目光仿佛能穿透时空,看到那个蜷缩在锦被中,闭着眼睛,容颜甜美安静的少女。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般悄然而至,肖黎声音低沉而清晰:“陛下,韩霖狼烟急报——谢小姐……她随北疆王赫连誉,前往夏国了。”
曲应策微抬眼眸,眼底深处暗流涌动:“夏国?最近夏国有何大事,能让北疆王亲自前往?”
肖黎答道:“七日后,夏国皇帝呼延博六十寿辰。”
曲应策眼神锐利起来:“她要进夏国皇宫?有什么事,值得她必须去那里?”
肖黎低头:“目前……尚无法探知确切缘由。”
曲应策,“慕容笙呢?”
肖黎,“译报上说,在天机军营。”
“天机军营…”曲应策重复着这几个字,可却无一丝采信之色。
殿内陷入了长久的静默,只有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空气仿佛凝固,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良久,曲应策缓缓开了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更改的决断:
“肖黎,我们去一趟夏国吧。”
肖黎猛地抬头,眼中难掩惊愕:“陛下?!您……”
曲应策的目光依旧牢牢锁在那张空床上,仿佛透过它看到了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朕的妻子迷路了,朕要去接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