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天歌目光投向远方,看似随意地轻声问道:“会路过……苍原吗?”
“苍原”二字一出,空气仿佛瞬间凝滞。
赫连誉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他当然知道那片土地对谢天歌意味着什么——那是她父兄和数万谢家军埋骨之地,是她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他沉默了一下,声音放缓,带着小心翼翼的安抚:“不路过。我们走另一条路,更近一些。”
谢天歌闻言,眼神黯淡了下去,默默地将探出的身子缩回了马车内,仿佛窗外所有的风景都在一瞬间失去了色彩。她低低地说了一句,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悲伤:“我……有点困了。”
赫连誉心中了然,立刻体贴地应道:“好,那你先睡会儿,到了吃饭的时候我叫你。”
谢天歌靠在阿莹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任凭马车摇晃,试图让自己陷入沉睡。她希望梦境能带她暂时逃离这失去亲人的刻骨痛苦,或许,还能在梦里见到那些朝思暮想的家人。
然而,她刚迷迷糊糊地浅眠了一会儿,马车猛地一个剧烈颠簸,伴随着马匹受惊的嘶鸣和车夫急促的吆喝声,整个车队被迫骤然停了下来!
“小姐,小心!”阿莹稳稳地扶住了前倾的谢天歌。
谢天歌被惊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她带着疑惑,小心翼翼地掀开车帘,探出头去。
这一看,她惊得瞳孔骤然收缩,残存的睡意瞬间被驱散得无影无踪!
此时,车队正行进在一处地势险要的峡谷之中。两侧是高耸的峭壁,而就在那唯一的山道之上,赫然布满了密密麻麻、手持劲弩的士兵,冰冷的箭镞在阳光下闪烁着森然寒光,齐齐对准了车队!
在车队正前方,一人端坐于高头大马之上,身披大雍制式的将军铠甲,眼神肃杀,神情冷峻如冰。在他身后,是排列得密不透风、军容整肃的神策军将士,如同一道钢铁壁垒,堵死了前行的道路。
多年未见,那张熟悉的面容染上了风霜,变得更加冷硬。谢天歌几乎是带着几分艰难,才将那个名字从记忆深处唤起,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低呼出声:
“韩……韩霖!”
赫连誉不紧不慢地掀开他那辆奢华马车的车帘,他眯起眼眸,目光如鹰隼般锁定在韩霖身上,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韩将军,别来无恙啊。
面对赫连誉带着几分挑衅的问候,韩霖只是微微颔首,神色冷峻如铁。
然而,当他的视线捕捉到从后方马车窗中探出的那张熟悉容颜时,竟立刻翻身下马,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一步步向前走来。
铿——甲胄摩擦发出清脆声响,韩霖在距离马车三丈处停下,单膝跪地,拱手的姿态竟是前所未有的虔诚:
末将神策军都统韩霖,拜见皇后娘娘!
这一声石破天惊的称呼,吓得谢天歌像只受惊的小鹿,立刻缩回马车内,紧紧攥住阿莹的手,仿佛从未见过这个人。
赫连誉嗤笑一声,慵懒的嗓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韩将军,你这是拜的哪位皇后?莫不是久居边关,连自家皇后是谁都不知道?本王记得如今大雍皇后姓傅啊。
韩霖缓缓起身,玄铁战靴踏在碎石路上铿锵作响。他迎上赫连誉的视线,声音沉稳有力,字字清晰:韩霖只认陛下明媒正娶、行过成婚大典的唯一皇后,谢天歌。
赫连誉轻蔑一笑,我不管你认谁,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让开,不要拦着本王的去路。他语气骤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否则两国交兵,你担不起。
铮——
寒光乍现,韩霖腰间的佩剑应声出鞘,剑尖直指苍穹:
末将奉旨,迎皇后娘娘回宫。
峡谷间的空气在这一刻凝固,两侧悬崖上的弓弩手齐齐拉满弓弦,北疆铁骑的弯刀同时出鞘。阳光照在密布的兵刃上,反射出令人胆寒的冷光。